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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責趙盾董狐直筆 誅鬥椒絕纓大會(2)


  屠岸賈正在郊外,捱門捱戶的訪問美色女子。忽報「晉侯被弑」,吃了大驚。心知趙穿所為,不敢聲張,潛回府第。士會等聞變,趨至桃園,寂無一人。亦料趙穿往迎相國,將園門封鎖,靜以待之。不一日,趙盾回車,入於絳城,巡到桃園,百官一時並集。趙盾伏於靈公之屍,痛哭了一場,哀聲聞於園外。百姓聞者皆曰:「相國忠愛如此,晉侯自取其禍,非相國之過也。」

  趙盾吩咐將靈公殯殮,歸葬曲沃。一面會集群臣,議立新君。時靈公尚未有子,趙盾曰:「先君襄公之歿,吾常倡言欲立長君,眾謀不協,以及今日。此番不可不慎!」

  士會曰:「國有長君,社稷之福,誠如相國之言。」

  趙盾曰:「文公尚有一子,始生之時,其母夢神人以黑手塗其臀,因名曰黑臀。今仕于周,其齒已長,吾意欲迎立之,何如?」

  百官不敢異同,皆曰:「相國處分甚當。」

  趙盾欲解趙穿弑君之罪,乃使穿如周,迎公子黑臀歸晉,朝於太廟,即晉侯之位,是為成公。

  成公既立,專任趙盾以國政,以其女妻趙朔,是為莊姬。盾因奏曰:「臣母乃狄女,君姬氏有遜讓之美,遣人迎臣母子歸晉,臣得僭居適子,遂主中軍。今君姬氏三子同、括、嬰皆長,願以位歸之。」

  成公曰:「卿之弟,乃吾娣所鍾愛,自當並用。毋勞過讓。」

  乃以趙同、趙括、趙嬰並為大夫。趙穿佐中軍如故,穿私謂盾曰:「屠岸賈諂事先君,與趙氏為仇,桃園之事,惟岸賈心懷不順。若不除此人,恐趙氏不安!」

  盾曰:「人不罪汝,汝反罪人耶?吾宗族貴盛,但當與同朝修睦,毋用尋仇為也。」

  趙穿乃止。岸賈亦謹事趙氏,以求自免。

  趙盾終以桃園之事為歉。一日,步至史館,見太史董狐,索簡觀之。董狐將史簡呈上。趙盾觀簡上,明寫:「秋七月乙丑,趙盾獄其君夷皋於桃園。盾大驚曰:「太史誤矣!吾已出奔河東,去絳城二百余裡,安知弑君之事?而子乃歸罪於我,不亦誣乎?」

  董狐曰:「子為相國,出亡未嘗越境,返國又不討賊,謂此事非子主謀,誰其信之?」

  盾曰:「猶可改乎?」

  狐曰:「是是非非,號為信史。吾頭可聽,此簡不可改也!」

  盾歎曰:「嗟乎!史臣之權,乃重於卿相!恨吾未即出境,不免受萬世之惡名,悔之無及。」

  自是趙盾事成公,益加敬謹。趙穿自恃其功,求為正卿,盾恐礙公論,不許。穿憤恚,疽發於背而死。穿子趙斾,求嗣父職,盾曰:「待汝他日有功,雖卿位不難致也。」

  史臣論趙盾不私趙穿父子,皆董狐直筆所致。有贊雲:

  庸史紀事,良史誅意①。
  穿弑其君,盾蒙其罪。
  寧斷吾頭,敢以筆媚?
  卓哉董狐,是非可畏!

  〔①良史誅意:好的史官(史學家)不講求行動如何,而追求是何用心,有何動機。〕

  時乃周匡王之六年也。是年,匡王崩,其弟瑜立,是為定王。

  定王元年,楚莊王興師伐陸渾之戎,遂涉雒水,揚兵于周之疆界,欲以威脅天子,與周分制天下。定王使大夫王孫滿問勞莊王。莊王問曰:「寡人聞大禹鑄有九鼎,三代相傳,以為世寶,今在雒陽。不知鼎形大小與其輕重何如?寡人願一聞之!」

  王孫滿曰:「三代以德相傳,豈在鼎哉!昔禹有天下,九牧貢金,取鑄九鼎。夏桀無道,鼎遷于商。商紂暴虐,鼎又遷于周。若其有德,鼎雖小亦重,如其無德,雖大猶輕!成王定鼎於郟鄏,蔔世三十,蔔年七百,天命有在,鼎未可問也?」

  莊王慚而退,自是不敢複萌窺周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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