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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晉呂卻夜焚公宮 秦穆公再平晉亂(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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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公意猶未釋。乃使近侍傳語責之曰:「汝斬寡人之快,此衣猶在,寡人每一見之寒心。汝又至翟行刺寡人,惠公限汝三日起身,汝次日即行,幸我天命見,不遭毒手。今寡人入國,汝有何面目來見?可速逃遁,遲則執汝付刑矣!」 勃鞮呵呵大笑曰:「主公在外奔走十九年,世情尚未熟透耶?先君獻公,與君父子;惠公則君之弟也。父仇其子,弟仇其兄,況勃鞮乎?勃鞮小臣,此時惟知有獻惠,安知有君哉?昔管仲為公子糾射桓公中其鉤,桓公用之,遂伯天下。如君所見,將修射鉤之怨,而失盟主之業矣。不見臣,不為臣損,但恐臣去,而君之禍不遠也。」 狐偃奏曰:「勃鞮必有所聞而來,君必見之。」 文公乃召勃鞮入宮。勃鞮並不謝罪,但再拜口稱「賀喜!」 文公曰:「寡人嗣位久矣,汝今日方稱賀,不已晚乎?」 勃鞮對曰:「君雖即位,未足賀也。得勃鞮,此位方穩,乃可賀耳!」 文公怪其言,屏開左右,願聞其說。勃鞮將呂、卻之謀,如此恁般,細述一遍:「今其党佈滿城中,二賊又往封邑聚兵。主公不若乘間與狐國舅微服出城,往秦國起兵,方可平此難也。臣請留此,為誅二賊之內應。」 狐偃曰:「事已迫矣!臣請從行。國中之事,子餘必能料理。」 文公叮囑勃鞮:「凡事留心,當有重賞!」 勃鞮叩首辭出。 文公與狐偃商議了多時,使狐偃預備溫車于宮之後門,只用數人相隨。文公召心腹內侍,吩咐如此如此,不可洩漏。是晚,依舊如常就寢。至五鼓,托言感寒疾腹病,使小內侍執燈如廁。遂出後門,與狐偃登車出城而去。次早,宮中俱傳主公有病,各來寢室問安,俱辭不見。宮中無有知其出外者。天明,百官齊集朝門,不見文公視朝,來至公宮詢問。只見朱扉雙閉,門上掛著一面免朝牌,守門者曰:「主公夜來偶染寒疾,不能下床。直待三月朔視朝,方可接見列位也。」 趙衰曰:「主公新立,百事未舉,忽有此疾,正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眾人信以為真,各各歎息而去。呂、卻二人聞知文公患病不出,直至三月朔方才視朝,暗暗歡喜曰:「天教我殺重耳也!」 且說晉文公、狐偃潛行離了晉界,直入秦邦,遣人緻密書于秦穆公,約于王城相會。穆公聞晉侯微行來到,心知國中有變。乃托言出獵,即日命駕,竟至王城來會晉侯,相見之間,說明來意。穆公笑曰:「天命已定,呂卻輩何能為哉?吾料子余諸人,必能辦賊,君勿慮也!」 乃遣大將公孫枝屯兵河口,打探絳都消息,便宜行事。晉侯權住王城。 卻說勃鞮恐呂、卻二人見疑,數日前,便寄宿于卻芮之家,假作商量。至二月晦日,勃鞮說卻芮曰:「主公約來早視朝,想病當小愈。宮中火起,必然出外。呂大夫守住前門,卻大夫守住後門,我領家眾據朝門,以遏救火之人。重耳雖插翅難逃也!」 卻芮以為然,言于呂省。是晚,家眾各帶兵器火種,分頭四散埋伏。約莫三更時分,于宮門放起火來。那火勢好不兇猛!宮人都在睡夢中驚醒,只道宮中遺漏①,大驚小怪,一齊都亂起來。火光中但見戈甲紛紛,東沖西撞,口內大呼:「不要走了重耳!」 宮人遇火者,爛額焦頭;逢兵者,傷肢損體。哀哭之聲,耳不忍聞。呂省仗劍直入寢宮,來尋文公,並無蹤影。撞見卻芮,亦仗劍從後宰門入來,問呂省:「曾了事否?」 呂省對答不出,只是搖頭。二人又冒火覆身②搜尋一遍,忽聞外面喊聲大舉,勃鞮倉忙來報曰:「狐、趙、欒、魏等各家,悉起兵眾前來救火。若至天明,恐國人俱集,我等難以脫身。不如乘亂出城,候至天明,打聽晉侯死生的確,再作區處。」 〔①遺漏:出事。此為宮中著火。 ②覆身:回身。〕 呂卻此時,不曾殺得重耳,心中早已著忙了,全無主意。只得號召其黨,殺出朝門而去。史官有詩雲: 毒火無情殺械成,誰知車駕在王城! 晉侯若記留袂恨,安得潛行會舅甥? 且說狐、趙、欒、魏等各位大夫,望見宮中失火,急忙斂集兵眾,準備撓鉤水桶,前來救火,原不曾掃帳廝殺。直至天明,將火撲滅,方知呂、卻二人造反。不見了晉侯,好大吃驚!有先前吩咐心腹內侍,火中逃出,告知:「主公數日前,於五鼓微服出宮,不知去向。」 趙衰曰:「此事問狐國舅便知。」 狐毛曰:「吾弟子犯,亦於數日前入宮,是夜便不曾歸家。想君臣相隨,必然預知二賊之逆謀。吾等只索嚴守都城,修葺宮寢,以待主公之歸可也。」 魏犨chōu曰:「賊臣造逆,焚宮弑主。今雖逃不遠,乞付我一旅之師,追而斬之。」 趙衰曰:「甲兵,國家大權,主公不在,誰敢擅動。二賊雖逃,不久當授首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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