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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宋襄公假仁失眾 齊薑氏乘醉遣夫(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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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楚、宋之事。再表晉公子重耳,自周襄王八年適齊,至襄王十四年,前後留齊共七年了。遭桓公之變,諸子爭立,國內大亂。及至孝公嗣位,又反先人之所為,附楚仇宋,紛紛多事。諸侯多與齊不睦。趙衰等私議曰:「吾等適齊,謂伯主之力,可藉以圖複也。今嗣君失業,諸侯皆叛,此其不能為公子謀,亦明矣。不如更適他國,別作良圖。」 乃相與見公子,欲言其事。公子重耳溺愛齊薑,朝夕歡宴,不問外事。眾豪傑伺候十日,尚不能見。魏犨怒曰:「吾等以公子有為,故不憚勞苦,執鞭從遊。今留齊七載,偷安惰志,日月如流。吾等十日不能一見,安能成其大事哉?」 狐偃曰:「此非聚談之處,諸君都隨我來。」 乃共出東門外裡許,其地名曰桑陰。一望都是老桑,綠蔭重重,日色不至。趙衰等九位豪傑,打一圈兒席地而坐。趙衰曰:「子犯計將安出?」 狐偃曰:「公子之行,在我而已。我等商議停妥,預備行裝,一等公子出來,只說邀他郊外打獵,出了齊城,大家齊必劫他上路便了。但不知此行,得力在於何國?」 趙衰曰:「宋方圖伯,且其君好名之人,盍往投之。如不得志,更適秦、楚,必有遇焉。」 狐偃曰:「吾與公孫司馬有舊,且看如何?」 眾人商議許久方散。只道幽僻之處,無人知覺,卻不道「若要不聞,除非莫說;若要不知,除非莫作。」 其時薑氏的婢妾十餘人,正在樹上採桑喂蠶。見眾人環坐議事,停手而聽之,盡得其語,回宮時,如此恁般,都述于薑氏知道。薑氏喝道:「那有此話,不得亂道!」 乃命蠶妾十餘人,幽之一室,至夜半盡殺之,以滅其口。蹴公子重耳起,告之曰:「從者將以公子更適他國,有蠶妾聞其謀。吾恐洩漏其機,或有阻當,今已除卻矣。公子宜早定行計。」 重耳曰:「人生安樂,誰知其他。吾將老此,誓不他往。」 薑氏曰:「自公子出亡以來,晉國未有寧歲。夷吾無道,兵敗身辱。國人不悅,鄰國不親,此天所以待公子也。公子此行,必得晉國,萬勿遲疑!」 重耳迷戀薑氏,猶弗肯。 次早,趙衰、狐偃、臼季、魏犨四人,立宮門之外,傳語「請公子郊外射獵!」 重耳尚高臥未起,使宮人報曰:「公子偶有微恙,尚未梳櫛,不能往也。」 齊姜聞言,急使人單召狐偃入宮。薑氏屏去左右,問其來意。狐偃曰:「公子向在翟國,無日不馳車驟馬,伐狐擊兔。今在齊,久不出獵,恐其四肢懶惰,故來相請,別無他意。」 薑氏微笑曰:「此番出獵,非宋即秦、楚耶?」 狐偃大驚曰:「一獵安得如此之遠?」 薑氏曰:「汝等欲劫公子逃歸,吾已盡知,不得諱也。吾夜來亦曾苦勸公子,奈彼執意不從。今晚吾當設宴,灌醉公子,汝等以車夜載出城,事必諧矣。」 狐偃頓首曰:「夫人割房閨之愛,以成公子之名,賢德千古罕有!」 狐偃辭出,與趙衰等說知其事。凡車馬人眾,鞭刀糗糴之類,收拾一一完備,趙衰、狐毛等先押往郊外停泊。只留狐偃、魏犨、顛頡三人,將小車二乘,伏于宮門左右。專等薑氏送信,即便行事。正是:「要為天下奇男子,須曆人間萬里程。」 是晚,薑氏置酒宮中,與公子把盞。重耳曰:「此酒為何而設?」 薑氏曰:「知公子有四方之志,特具一杯餞行耳。」 重耳曰:「人生如白駒過隙,苟可適志,何必他求?」 薑氏曰:「縱欲懷安,非丈夫之事也。從者乃忠謀,子必從之!」 重耳勃然變色,擱杯不飲。薑氏曰:「子真不欲行乎?抑誑①妾也?」 〔①誑:欺騙。〕 重耳曰:「吾不行。誰誑汝!」 薑氏帶笑言曰:「行者,公子之志,不行者,公子之情。此酒為餞公子,今且以留公子矣。願與公子盡歡可乎?」 重耳大喜,夫婦交酢,更使侍女歌舞進觴。重耳已不勝飲,再四強之,不覺酪酊大醉,倒于席上。薑氏覆之以衾,使人召狐偃,狐偃知公子已醉,急引魏犨、顛頡二人入宮,和衾連席,抬出宮中。先用重褥襯貼,安頓車上停當。狐偃拜辭姜氏,薑氏不覺淚流。有詞為證: 公子貪歡樂,佳人慕遠行。 要成鴻鵠志,生割鳳鸞情。 狐偃等催趲小車二乘,趕黃昏離了齊城。與趙衰等合做一處,連夜驅馳。約行五六十裡,但聞得雞聲四起,東方微白。重耳方才在車兒上翻身,喚宮人取水解渴。時狐偃執轡在傍,對曰:「要水須待天明。」 重耳自覺搖動不安,曰:「可扶我下床。」 狐偃曰:「非床也,車也。」 重耳張目曰:「汝為誰?」 對曰:「狐偃。」 重耳心下恍然,知為偃等所算。推衾而起,大罵子犯:「汝等如何不通知我,將我出城,意欲何為?」 狐偃曰:「將以晉國奉公子也。」 重耳曰:「未得晉,先失齊,吾不願行!」 狐偃誑曰:「離齊已百里矣。齊侯知公子之逃,必發兵來追,不可複也。」 重耳勃然發怒,見魏犨執戈侍衛,乃奪其戈以刺狐偃。不知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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