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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歌扊扅百里認妻 獲陳寶穆公證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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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蹇叔與鄰叟二人,肩隨而至,見門前有車二乘,駭曰:「吾村中安得有此車耶?」 蹇丙趨出門外,先道其故。蹇叔同二叟進入草堂,各各相見,敘次坐定。蹇叔曰:「適小兒言吾弟井伯有書,乞以見示!」 公子縶遂將百里奚書信呈上。蹇叔啟緘觀之。略曰: 奚不聽兄言,幾蹈虞難。幸秦君好賢,贖奚於牧豎之中,委以秦政。奚自量才智不逮①恩兄,舉兄同事。秦君敬慕若渴,特命大夫公子縶布幣奉迎。惟冀幡然出山,以酬生平未足之志。如兄戀戀山林,奚亦當棄爵祿,相從于鳴鹿之鄉矣! 〔①逮:及。〕 蹇叔曰:「井伯何以見知于秦君也?」 公子縶將百里奚為媵逃楚,秦君聞其賢,以五羊皮贖歸始末,敘述一遍。「今蹇君欲爵以上卿,井伯自言不及先生,必求先生至秦,方敢登仕。寡君有不腆之幣,使縶致命。」言訖,即喚左右於車廂中取出征書禮幣,排列草堂之中。 鄰叟俱山野農夫,從未見此盛儀,相顧驚駭,謂公子縶曰:「吾等不知貴人至此,有失回避。」 縶曰:「何出此言?寡君望蹇先生之臨,如枯苗望雨。煩二位老叟相勸一聲,受賜多矣!」 二叟謂蹇叔曰:「既邦如此重賢,不可虛貴人來意。」 蹇叔曰:「昔虞公不用井伯,以致敗亡。若秦君肯虛心仕賢,一井伯已足。老夫用世之念久絕,不得相從。所賜禮幣,望乞收回,求大夫善為我辭!」 公子縶曰:「若先生不往,井伯亦必不獨留。」 蹇叔沉吟半晌,歎曰:「井伯懷才未試,求仕已久,今適遇明主,吾不得不成其志。勉為井伯一行,不久仍歸耕於此耳。」 童子報:「鹿蹄已熟。」 蹇叔命取床頭新釀,盞之以奉客。公子縶西席,二叟相陪,瓦杯木箸,賓主勸酬,欣然醉飽。不覺天色已晚,遂留縶于草堂安宿。次早,二叟攜樽餞行,依前敘坐。良久,公子縶誇白乙之才,亦要他同至秦邦。蹇叔許之。乃以秦君所贈禮幣,分贈二叟,囑咐看覷家間:「此去不久,便再得相敘。」 再吩咐家人:「勤力稼穡,勿致荒蕪。」 二叟珍重而別。蹇叔登車,白乙丙為禦。公子縶另自一車,並駕而行。夜宿曉馳,將近秦郊,公子縶先驅入朝,參謁了秦穆公,言:「蹇先生已到郊外。其子蹇丙,亦有揮霍①之才,臣並取至,以備任使。」 穆公大喜,乃命百里奚往迎。 〔①揮霍:敏捷。〕 蹇叔既至,穆公降階加禮,賜坐而問之曰:「井伯數言先生之賢,先生何以教寡人乎?」 蹇叔對曰:「秦僻在西土,鄰于戎狄,地險而兵強,進足以戰,退足以守。所以不列于中華者,威德不及故也。非威何畏,非德何懷;不畏不懷,何以成霸?」 穆公曰:「威與德二者孰先?」 蹇叔對曰:「德為本,威濟之。德而不威,其國外削;威而不德,其民內潰。」 穆公曰:「寡人欲布德而立威,何道而可?」 蹇叔對曰:「秦雜戎俗,民鮮禮教,等威不辨,貴賤不明,臣請為君先教化而後刑罰。教化既行,民知尊敬其上,然後恩施而知感,刑用而知懼,上下之間,如手足頭目之相為。管夷吾節制之師,所以號令天下而無敵也。」 穆公曰:「誠如先生之言,遂可以霸天下乎?」 蹇叔對曰:「未也。夫霸天下者有三戎:毋貪,毋忿,毋急。貪則多失,忿則多難,急則多蹶①、夫審大小而圖之,烏用貪?衡彼己而施之,烏用忿?酌緩急而布之,烏用急?君能戒此三者,於霸也近矣。」 〔①蹶:倒;挫折。〕 穆公曰:「善哉言乎!請為寡人酌今日之緩急。」 蹇叔對曰:「秦立國西戎,此禍福之本也。今齊侯已耄,霸業將衰。君誠善撫雍渭之眾,以號召諸戎,而征其不服者。諸戎既服,然後斂兵以俟中原之變,拾齊之遺,而布其德義。君雖不欲霸,不可得而辭矣。」 穆公大悅曰:「寡人得二老,真庶民之長也!」 乃封蹇叔為右庶長,百里奚為左庶長,位皆上卿,謂之「二相」。並召白乙丙為大夫。自二相兼政,立法教民,興利除害,秦國大治。史官有詩雲: 子縶薦奚奚薦叔,轉相汲引布秦庭。 但能好士如秦穆,人傑何須問地靈。 穆公見賢才多出於異國,益加採訪。公子縶薦秦人西乞術之賢,穆公亦召用之。百里奚素聞晉人繇余負經綸之略,私詢于公孫枝。枝曰:「繇余在晉不遇,今已仕於西戎矣。」 奚嘆惜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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