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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犬戎主大鬧鎬京 周平王東遷洛邑(2)


  單說世子掘突,年方二十三歲,生得身長八尺,英毅非常。一聞父親戰死,不勝哀憤,遂素袍縞帶,帥車三百乘,星夜奔馳而來。早有探馬報知犬戎主,預作準備。掘突一到,便欲進兵。公子成諫曰:「我兵兼程而進,疲勞未息,宜深溝固壘,待諸侯兵集,然後合攻。此萬全之策也。」

  掘突曰:「君父之仇,禮不反兵①。況犬戎志驕意滿,我以銳擊惰,往無不克。若待諸侯兵集,豈不慢了軍心?」

  〔①禮不反兵:禮、規則;反返;意為按規則不能返回。〕

  遂麾軍直逼城下。城上偃旗息鼓,全無動靜。掘突大罵:「犬羊之賊,何不出城決一死戰?」

  城上並不答應。掘突喝教左右打點攻城。忽聞叢林深處,巨鑼聲響,一枝軍從後殺來。乃犬戎主定計,預先埋伏在外者。掘突大驚,慌忙挺槍來戰。城上巨鑼聲又起,城門大開,又有一枝軍殺出。掘突前有孛丁,後有滿也速,兩下夾攻,抵擋不住,大敗而走。戎兵追趕三十余裡方回。

  掘突收拾殘兵,謂公子成曰:「孤不聽卿言,以至失利。今計將何出?」

  公子成曰:「此去濮陽不遠,衛侯老誠經事,何不投之?鄭衛合兵,可以得志。」

  掘突依言,吩咐望濮陽一路而進。約行二日,塵頭起處,望見無數兵車,如牆而至。中間坐著一位諸侯,錦袍金帶,蒼顏白髮,飄飄然有神仙之態。那位諸侯,正是衛武公姬和,時已八十餘歲矣。掘突停車高叫曰:「我鄭世子掘突也。犬戎兵犯京師,吾父死于戰場;我兵又敗,特來求救。」

  武公拱手答曰:「世子放心。孤傾國勤王,聞秦、晉之兵,不久亦當至矣。何憂犬羊哉?」

  掘突讓衛侯先行,撥轉車轅,重回鎬京,離二十裡,分兩處下寨。教人打聽秦、晉二國起兵消息。探子報道:「西角上金鼓大鳴,車聲轟地,繡旗上大書『秦』字。」

  武公曰:「秦爵雖附庸,然習於戎俗,其兵勇悍善戰,犬戎之所畏也。」

  言未畢,北路探子又報:「晉兵亦至,已於北門立寨。」

  武公大喜曰:「二國兵來,大事濟矣!」

  即遣人與秦、晉二君相聞。須臾之間,二君皆到武公營中,互相勞苦。二君見掘突渾身素縞,問:「此位何人?」

  武公曰:「此鄭世子也。」

  道遂鄭伯死難,與幽王被殺之事,述了一遍。二君歎息不已。武公曰:「老夫年邁無識,止為臣子,義不容辭,勉力來此。掃蕩腥膻①,全仗上國。今計將安出?」

  〔①腥膻:對少數部族的貶稱。〕

  秦襄公曰:「犬戎之志,在於剽掠子女金帛而已。彼謂我兵初至,必不堤防。今夜三更,宜分兵東、南、北三路攻打。獨缺西門,放他一條走路。卻教鄭世子伏兵彼處,候其出奔,從後掩擊,必獲全勝。」

  武公曰:「此計甚善!」

  話分兩頭。再說申侯在城中聞知四國兵到,心中大喜。遂與小周公咺密議,只等攻城,這裡開門接應。卻勸戎主先將寶貨金繒,差右先鋒孛丁分兵押送回國,以削其勢;又教左先鋒滿也速盡數領兵出城迎敵。犬戎主認作好話,一一聽從。卻說滿也速營於東門之外,正與衛兵對壘,約會明日交戰。不期三更之後,被衛兵劫入大寨。滿也速提刀上馬,急來迎敵。其奈戎兵四散亂竄,雙拳兩臂,撐持不住,只得一同奔走。三路諸候,呐喊攻城。忽然城門大開,三路軍馬一擁而入,毫無撐禦。此乃申侯之計也。戎主在夢中驚覺,跨著劃馬②,徑出西城,隨身不數百人。又遇鄭世子掘突攔住廝戰。正在危急,卻得滿也速收拾敗兵來到,混戰一場,方得脫身。掘突不敢窮追,入城與諸侯相見,恰好天色大明。褒姒不及隨行,自縊而亡。

  〔②劃馬:劃,光身之意;劃馬即不加馬鞍的馬。〕

  胡曾先生有詩歎雲:

  錦繡圍中稱國母,腥膻隊裡作番婆。
  到頭不免投繯苦,爭似為妃快樂多!

  申侯大排筵席,管待四路諸侯。只見首席衛武公推箸而起,謂諸侯曰:「今日君亡國破,豈臣子飲酒之時耶?」

  眾人齊聲拱立曰:「某等願受教訓。」

  武公曰:「國不可一日無君,今故太子在申,宜奉之以即王位。諸君以為如何?」

  襄公曰:「君侯此言,文、武、成、康之靈也。」

  世子掘突曰:「小子身無寸功,迎立一事,願效微勞,以成先司徒之志。」

  武公大喜,舉爵勞之。遂于席上草成表章,備下法駕①。各國皆欲以兵相助。掘突曰:「原非赴敵,安用多徒?只用本兵足矣。」

  〔①法駕:帝王的車馬。〕

  申侯曰:「下國有車三百乘,願為引導。」

  次日,掘突遂往申國,迎太子宜臼為王。

  卻說宜臼在申,終日納悶,不知國舅此去,凶吉如何。忽報鄭世子齎著國舅申侯同諸侯連名表章,奉迎還京,心下倒吃了一驚。展開看時,乃知幽王已被犬戎所殺,父子之情,不覺放聲大哭。掘突奏曰:「太子當以社稷為重,望早正大位,以安人心。」

  宜臼曰:「孤今負不孝之名於天下矣!事已如此,只索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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