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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大計破桓謙


  時桓修手下司馬刁弘引文武佐吏數百人,在城外屯紮,欲與桓修報仇。劉裕命眾兵緊守四門,乃親自登城樓上,而謂司馬軍吏曰:「今郭江州已奉乘輿反正于潯陽,我等受密詔誅逆黨。今日賊玄首已當梟於大航,諸君非大晉之臣乎?何故助賊為亂耶?」

  刁弘等老臣,信以為實,乃邀眾退散去訖。是日孟昶因勸桓弘出獵,次日天尚未明,弘使人開門出獵,早被劉毅、劉道規等率壯士數百人,直入內堂斬之,因收其眾濟江。眾同推裕為盟主,總督徐州事,以昶為長史,守京口。裕率二州之眾千七百人,屯於竹裡,移檄遠近響應。

  卻說桓玄設朝,文武出班山呼禮畢。群臣奏曰:「劉裕與劉毅、何無忌謀反,聚眾斬桓修及弘,宜火速興兵去討。」

  玄聞弘與修死,垂淚不已,即宜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衛將軍皇甫敷,領兵北拒義兵,又遣桓謙總之,三將受命欲行,玄謂謙曰:「賊兵銳甚,計出萬死,若有蹉跌,則彼氣成而吾事去矣!不如屯大軍於覆舟山以待之,彼空行兩日,求戰不得,自然散去,此策之上也。」

  謙辭即行去了。

  遊擊將軍何澹之奏曰:「前劉裕進謁小臣,小臣左右造說裕身光耀滿室,小臣恐其不為人下,奏知陛下,陛下不以為意,今日果為患耳!臣觀劉裕聚烏合之眾,集蟻聚之兵,勢必無成。陛下何慮之深也?」

  玄謂何澹之曰:「劉裕勇冠三軍,當今無敵,足為一世之雄。劉裕家無擔石之儲,為樗蒱一擲百萬。何無忌,牢之之外甥,酷似其舅,共舉大事,何謂無成?朕前之不料,今噬臍無及也!」

  言訖,悶悶入宮,群臣罷朝。

  卻說劉裕為盟主,以孟昶為長史總後軍,劉穆之為司馬,其時百姓願從者千餘人。率軍分作三隊起行,行至竹裡遣使移檄都下。

  三月成午,裕兵至江乘,遇吳甫之兵到,劉裕乃親執大刀,大呼出陣,聲若巨雷。甫之一見,只是不敢交鋒,撥回馬便走。

  裕以身先拍馬追斬甫之,麾令三軍並進,將士無不苦戰,都皆以一當百,斬首數百級。追至羅落橋,方自鳴金收軍,屯於橋下。

  裕乃鳴鼓集眾,商議進京之計。忽流星馬報說:「皇甫敷引大兵前來拒戰。」

  當時檀憑之出謂曰:「不勞盟主親陣,小將願與一戰。」

  裕乃許之。憑之即出披掛,引部下兵出陣,與皇甫敷對敵。兩馬相交,雙戟並舉,二人戰上十餘合,憑之氣力不加,大敗走回本陣,被皇甫敷驟馬追趕,射一箭正中後心,翻身落馬,死於陣中。劉裕在陣上一見大怒,驅坐下馬,挺手中刀,如飛殺出陣來。遇了皇甫敷就戰,未上十餘合,裕乃佯敗拖刀便走。敷只道是敗,去趕,不曾提防,被劉裕勒回坐下馬,舞起手中刀,望敷迎頭一砍,砍死皇甫敷于馬下。引兵殺進,殺得楚兵逃走無門,大隊兵至離京城二百里下寨。

  至次日,裕乃升帳,號泣檀憑之,情動三軍,無不下淚。

  而又使人去尋憑之屍首,以棺木盛之,遷葬京口。初,劉裕與憑之眾人欲建大業,有善相者請裕相。裕與何無忌等近當大貴,惟雲憑之無相,至此憑之戰死,裕知其事已驗而深信之。

  卻說桓玄聞皇甫敷等皆死,軍馬已臨京城,心中大懼。乃遣桓謙以兵二萬,屯於東陵口拒之。又使卞範之以兵二萬屯於覆舟山西犄之。

  卻說劉裕領義兵先詣升帳,聚眾畫策進兵。當眾將皆言曰:「今桓玄使桓謙屯東陵口,卞範之屯覆舟山西,吾所進者,只此二路。今敵占之,吾兵難以進也。不如退兵,先取別郡,俟其無備,方可進也。」

  劉裕見說大怒曰:「吾非一功至此,豈可畏而去之,是無始終也!吾明日自有破範之及桓謙之策。」

  次日,使何無忌守寨,尋土人引路,自乘小車於覆舟山僻之處,遍視地理。因山嶺峻險,棄車乘轎,或自步行。忽到一山,望見一穀,形如長蛇,皆是峭壁,雜絕樹林之間,止有一條小路。

  裕問土人是何地名?土人曰:「此乃覆舟山穀。」

  裕曰:「此乃天賜吾殺玄兵於此處也。」

  言訖,即回本寨,喚孟昶監軍制油被一千條;又喚何無忌至前,吩咐引兵一千,執皂白二旗,分作兩隊以為疑兵,屯於覆舟山東等處,使桓謙疑不敢進。又令孟昶監五百軍人,將油被掛覆舟山對面諸山谷。又令:「劉毅引兵三千挑戰,可佯敗,引桓謙至山谷,放火焚謙大軍。吾自領兵埋伏,待其兵過,分截接戰,汝等諸將,臨期如令,不得有誤,倘有漏泄,定按軍法。」

  眾將得令,各各依計準備而行,計排已定。

  次日,劉裕引兵三千,前來誘敵。謙兵果至,二馬相遇,當時劉毅跑馬走出陣前,勒馬橫刀,大罵:「桓謙逆賊,如何不降,拒我義兵?」

  桓謙亦出馬罵曰:「叛賊何敢罵吾!」

  言訖持槍便刺過來,劉毅舞刀去迎,二馬相交,軍器並舉,兩人大戰二十餘合。毅佯落荒而逃,謙乃揮兵追之,不三五裡,追到覆舟山東,乃勒馬謂諸將曰:「前日敗兵回,誇劉裕用兵如神,所向無敵。今觀他之用兵,可見了也。似此等軍馬為前部,與吾對敵,正如驅羊與虎豹對也!汝等可催趕軍馬,星夜趕過山東平處下寨,是吾之志也!」

  言訖,又追數裡,前軍來報:「山東兩下,都有埋伏。」

  眾不敢行,謙欲回兵,只聽背後喊起,鼓角喧天,震動天地。後軍又報:「後有劉裕領大隊兵殺出。」

  桓謙慌忙傳令,令眾兵一齊殺過山東。令未及傳,望見山上樹林之中,一派火光罩地,俄而油被滿樹,見火就著,狂風大作,四面八方,火光彌天,燒近前來,人馬自相踐踏,死者不知其數。燒得屍橫遍野,血滿渠池。其時桓謙引了數十心腹軍人,冒火衝突,殺出而走,奔投西蜀去了。

  劉裕乃連夜引兵,身先士卒,並力死戰,無不以一當百,百戰百勝,呼聲震動天地,鼓噪之音,大震京邑。諸軍大潰,裕兵直至京城之下安營。

  卻說桓玄始雖遣軍拒裕,而走意已決,乃使殷仲文具舟石頭城下,待逃。當夜玄憂無寐,在宮閑行。忽左右來說,謙軍敗死,目今劉裕兵至京城。玄乃大驚,即引親隨數人,連夜開北門,輕船往南走,奔石頭城。

  裕聞玄走,至庚申日,乃引兵眾入建康,立留台,總率百官,商議奉迎鑾輿,收桓玄宗族在建康者,盡剿誅滅命。劉毅調兵去追桓玄,毅得令以兵去了。又命尚書主瑕率百官奉迎乘輿,亦起行去了。當時司徒王謐與眾議同推裕領揚州牧,固辭不肯受,乃以謐錄尚書事,領揚州刺史。

  裕自為鎮軍將軍、都督八州諸軍事、徐州刺史、領軍將軍。以劉穆之為崇邑太守,總諸大處分皆委于劉穆之。穆之倉卒立定,無不允愜。裕托以心腹,動止諮焉。穆之竭節盡誠,無所遺隱。時晉政寬弛,綱紀不立,豪傑淩縱,小民窮困。重以司馬元顯政令違舛,桓玄雖欲厘政,而科條煩密,眾莫之從。其時穆之斟酌時宜,隨方矯正。裕以身範物,以威禁內外,百官皆肅然奉職。不盈旬日間,風俗頓改為美也。

  初,王謐為桓玄佐命元臣,手解帝璽綬以授玄,及玄敗,眾議宜誅,裕特保全之。劉毅嘗因朝會,問謐璽綬所在,王謐內不自安,逃奔曲阿,劉裕遣人追還複位。

  諸葛長民至豫州,失期不敢發。刁逵竊知,乃執之,檻車送桓玄,未至而玄敗。送人遂破檻車放出長民,還趨曆陽。刁逵乃棄城走,其部下將執刁逵以送劉裕,斬於石頭城,子侄皆死。

  裕初名位微薄,輕狡無行,士流皆不與相知,惟王謐獨奇賞之。謂曰:「卿當為一代英雄。」

  劉裕嘗與刁逵樗蒱,不時輸與逵,被逵縛于柳下。王謐責刁逵而代裕償,由是裕憾逵而德謐。劉裕既克建康,思昔劉牢之之恩,乃使人往洛陽,召其子劉敬宜入用,使人去了。先是敬宣知桓玄至京師,恐不容己,乃奔走洛陽。敬宜素明天文,見景象彗出,知必有興複晉室者,嘗以告所親。又嘗夢與丸土服之,覺而喜曰:「丸者桓也,桓土既吞,吾當複本土乎?」

  是日恰好使者至,說劉裕有召,即乃馳還京師,入見劉裕。裕乃大喜,以其為武岡縣侯。因問敬宣曰:「吾與劉毅共複晉室,汝看吾與劉毅雄傑誰先?」

  敬宣曰:「明公天資英邁,賞罰嚴明,仁德兼著,不世之有,毅公何能及焉?況劉毅外寬內忌,自伐而滿,若一旦遭遇,當以淩上取禍,非可與明公為並。」

  劉裕默然,大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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