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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崩立孝武曜


  簡文帝有疾將危,命近侍書詔,召大司馬桓溫依周公居攝故事。時謝安、王坦之二人,入內視疾。帝曰:「朕命不蘇,今遺詔與大司馬,令其依周公居攝故事,汝二人盡忠王室,同佐吾兒。」

  謝、王二人,聞帝以詔遺桓溫行周公居攝事,王坦之即取其詔於帝前毀之曰:「此事不可行,若行其事,則晉祚必移矣!」

  帝曰:「天下得來德運,卿何所嫌?」

  坦之曰:「天下,軒轅之天下,陛下何得輕以與人?」

  帝始曰:「從卿改之。」

  坦之改詔,以大司馬桓溫行諸葛武侯丞相故事,把與帝觀,帝觀數四訖,付與王、謝二人受之。

  時桓溫既兼文武之任,屢建大功,加以廢立,威振內外。

  帝雖處尊位,守道而已,常懼廢黜。大司馬長史顧悅之與簡文帝同年,而發先白,侍帝左右,帝問悅之曰:「卿與朕同庚而發如何先白?」

  對曰:「松柏之姿,經霜獨茂;蒲柳之質,望秋先零。」

  簡文帝大喜其對,以此重之。

  時中書侍郎郗超曰:「請帝急省其父。」

  帝謂曰:「致意尊公,家國之事,遂致於此!由吾不能以道匡衛,愧歎之深,言何能諭?」

  因詠庾闡詩雲:「志上痛朝危,忠臣哀主辱。」

  遂泣下沾禁。帝雖神識恬暢,而無濟世大略,故謝安稱為惠帝之流,便清談差勝耳。

  不數日,簡文帝崩世,百官舉哀發喪,殯葬高平陵。當群臣疑惑未敢立嗣,次日侍中謝安聚集文武百官於朝堂,而謂曰:「今孝文崩世,宜立太子登基,諸公計議如何?」

  群臣皆對曰:「此須待大司馬桓溫至處分,我等不敢定議也。」

  當太尉王彪之正色謂眾曰:「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今天子已崩,太子即位,大司馬何容有異?若先面諮,必反為所責矣!」

  謝安曰:「王武叔之言是也!」

  於是群臣莫敢逆之,乃請太子司馬曜登皇帝大位,群臣皆呼萬歲。禮畢,改元甯康,以謝安為大司馬,以王彪之為尚書令,二人總攝內外,共掌朝政。

  時宮室朽壞,謝安更欲營建宮室,與彪之商議。彪之曰:「強寇未滅,正是休兵養士之時,何可興費工力,勞擾百姓耶?」

  安曰:「宮室不修,後世謂人無能。」

  彪之曰:「任天下事,當保國安家,朝政允洽,豈以修屋宇為能耶?」

  因此不營建宮室。

  卻說秦王苻堅以王猛功高,複加都督中外諸軍事。王猛不受固辭,章三四上,秦王堅不許,曰:「朕方混一四海,舍卿誰可委者?卿之不得辭宰相,猶朕之不得辭天下也!」

  於是猛為丞相,堅端拱於上,百官總己於下,軍國之事,無不由之。

  猛剛明清肅,放黜屍素,顯拔國滯,勸課農桑,練習軍旅,官必當才,刑必當罪,由是國富兵強,戰無不克,秦國大治。堅敕太子戶及長樂公丕等曰:「汝事王公,如事我也。」

  陽平公苻融年少,為政好新奇,貴苛察治也。申紹數規正,導以於和,融雖敬之,未能盡從。紹出為二北太守,融屢以過失聞,數致譴讓,融先因不用紹言,嘗坐「擅起學舍」,為有司所糾。問紹誰可使者?紹曰:「燕尚書郎高泰,清辯有膽智,可使也。」

  融使泰至長安,見猛曰:「昔魯僖以泮宮發頌,齊宣王以稷下垂聲,今陽平公開建學舍,乃煩有司舉劾,明公懲勸如此,下使無所垂罪乎?」

  猛曰:「是吾過也!」

  事遂釋。

  猛因歎曰:「高子伯豈陽平所宜吏乎?」

  言于秦王堅,堅召見問以為治之本。泰曰:「治本在得人,得人在審舉,審舉在核真,未有官得其人而國家不治者也。」

  堅曰:「所謂辭約而理博矣。」

  以為尚書郎。固請還,許之。

  堅聞桓溫廢晉帝為海西公,謂群臣曰:「桓溫前敗灞上,後敗於枋頭,不能思愆免退,以謝百姓,乃更廢君以自悅,六十之叟舉動如此,將如四海何?諺曰:「怒其室而作色于父者』,其桓溫之謂乎?」

  群臣服其論。

  時王猛為丞相,百姓豐樂,自長安至於諸州,皆夾道樹槐柳。二十裡一亭,四十裡一驛,行者取給于途,工商負販者皆集於道。百姓歌之曰:「長安大街,夾道楊槐;下走朱輪,上有鸞棲;美彥雲集,誨我氓黎。」

  因是長安皆樂念之。

  卻說秦王苻堅封其弟苻融為冀州牧,令出守其地。融遂促裝,停宿灞上,明日欲行。母后苟氏甚愛苻融,不舍其別,其夜私自離宮,來至灞上,囑子苻融出外自要保重。其夕,秦王堅與太史令魏延同宿前殿,當魏太史延起觀天象,忽後妃星昏暗,因上表奏秦王口:「今夜天市南門屏內後妃星失明,左右閣寺不見,主後妃移動之象。」

  秦王堅大驚,至天明入宮省問,時苟太后在灞上,看苻融冀州去了,方回宮內,左右侍候宮人始知。當秦王審問,即以此事啟知。秦王堅曰:「天道與人何其不遠焉?」

  因此遂重星官。

  時太史令張孟又奏曰:「臣掌司天,昨夜彗起尾箕而掃東方,此乃燕滅秦之象,今慕容垂父子在此,臣恐不利社稷,請早除之。」

  秦王堅曰:「今天下大定,誰敢有貳?卿莫讒害忠良也。」

  當陽平公融上請除之,堅曰:「朕方混一,以六合為一家,視夷狄為赤子,汝宜息慮,勿懷芥蒂。大惟修德可禳災,苟能內求諸己,又何懼外患乎?」

  由是不納。更以慕容暐為尚書,以慕容垂為京兆尹,慕容沖為平陽太守、冀州牧。苻融聞知,上疏諫之,秦王不聽。忽光明殿有人大呼,謂苻堅曰:「甲申乙酉,魚羊食人!悲哉無複遺!」

  堅命近侍執之,俄而不見,堅甚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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