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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廆大霸棘城


  卻說慕容廆,宇弈各環,棘城鮮卑人。其先有熊氏之苗裔,世居北夷,邑于紫蒙之野,號曰東胡。秦漢之際,為匈奴所敗,分保鮮卑山,因以為號。曾祖莫護跋,魏初率其諸部入居遼西,從司馬宣帝伐公孫氏有功,拜為率義王,始建國棘城之北。時燕代多冠步播冠,莫護跋見而好之,乃斂發襲冠,諸部因呼之為步遙其後音訛,遂稱慕容,或雲慕二儀之德,繼三光之容,乃以慕容為氏焉,始以為姓。慕容名廆悖廆幼而魁梧,美姿貌,雄傑有大度。安北將軍張華雅有知人之鑒,廆童冠時,往謁之。華甚款洽,謂曰:「君至長,必為命世之器,匡濟時艱者也。」

  因以所用之譬幀遣廆,納之殷勤而別。

  至元康四年,廆以大棘城,即帝顓頊之舊墟,乃與父涉歸徙居,教民以農桑,法制同于上國。其時鎮北將軍王濬政法不立,不能存撫,士民避亂來奔者往復去之。聞慕容廆政事修明,愛重人物,故士民多來歸之。廆舉其英俊,隨才授任,眾至十數萬,威名盛,遂霸棘城。

  西戎吐谷渾,乃慕容廆之庶長兄也。其父慕容涉歸在時,分部落一千七百家以隸之。其後不料涉歸死了,慕容廆嗣其大位。廆既即位,聚集諸部議事。忽馬奴來報,說禦馬出浴於河,因見吐谷渾所乘之馬,各相狠鬥,禦馬反輸折足,請大王令人醫治。廆聽見其說,大怒,謂吐谷渾曰:「先公分封有別,奈何不相遠離而令馬鬥?」

  吐谷渾曰:「馬為畜,鬥,其常性也,何怒於人?」

  廆轉怒曰:「遠別甚易,當去汝於千里之外矣。」

  吐谷渾聞言曰:「遠別甚易,恐後會為難。」

  言訖,忿氣走出外,領家屬遂西行。

  弢怒不息。忽長史樓馮入內問廆曰:「大王何怒?大公子吐谷渾今領所屬諸部西行矣。」

  廆以馬鬥之事言之,樓馮曰:「兄弟者,手足也,且與人相鬥,去其右手,甯必勝乎?夫棄兄弟而不親,則天下其誰親之?安可以馬鬥而疏遠至親之骨肉耶?」

  廆心悔之,急曰:「卿可逮去追請吾兄還國。」

  於是樓馮即出追及,曰:「大王令小臣請公子還國,不可速離。」

  吐谷渾勒馬答曰:「先公稱蔔筮之言,當有二子克昌,祚留後裔。

  我卑庶也,理無並大矣。今因馬為弟所怒而別,殆天所啟乎?

  諸君若請吾還,可驅我馬令東,馬若東還,吾當從。君之請若西,則不歸矣。」

  樓馮使從人擁馬東行數百步,馬輒悲鳴,複西走不去。吐谷渾對樓馮曰:「我不歸耳。」

  樓馮跪下曰:「此殆天意,非人事也。」

  於是,吐谷渾策馬西行。樓馮回見廆,以吐谷渾之言不歸之意說知。廆心愧,念思兄吐谷渾謂為阿千,乃自作阿千之歌,歲暮窮思常歌之,悲涕不勝。

  吐谷渾西至陰山,就居其地,據有西零、西極、白蘭數千里,戎人多附之反。吐谷渾卒,有子六十人,長於牡延嗣,雄姿魁傑,羌虜諸部戎人盡皆憚之,號曰:「此乃項羽複生。」

  吐延嗣性倜儻不群,忽一日閑坐,慷慨謂其左右曰:「大丈夫生不在中國當高、光之事,與韓、彭、吳、鄧並驅中原,定天下雌雄,使名垂竹帛,而潛處窮荒,隔在殊俗,雖偷觀日月,獨不愧於心乎?」

  於是羌人鹹服其盲。只有羌酋薑聰心疾其能,每欲起害延嗣之意。而延嗣性雖猜忌,而自負其智,不之防耳。因一日飲酒大醉,與從人數十出獵,至陰山小谷,被薑聰伏草中暗標一槍,正中後心,落馬身死。左右從人各持兵刃搜山,捕得薑聰,即斬之,取首級,拾延嗣屍首,回府見其夫人燕氏。燕氏痛哭,哀號終日,命安葬之。命將薑聰首級砍為肉泥以飼狗。時延用之子吐葉延,年十歲,見父被聰所害,縛草為人作薑聰之像,大哭以箭射之。中之,則號泣,不勝哀哭;不中,則取箭大呼罵,又射之。

  其母燕氏入後園見之如此做作,哭謂葉延曰:「姜聰逆賊,諸將已屠食之矣,汝何為如此耶?」

  吐葉延泣曰:「父母之仇不同天地,逆賊雖死,此恨難消。誠知射草人不益于先仇,以申罔極之志耳。」

  言訖,母子相抱大哭。

  初,中國士民避亂者多依段氏,其政法不立,往往去之。

  段氏兄弟專歸武勇,不禮士大夫。惟廆政事修明,愛重人物,故歸之。廆以裴嶷、陽草為謀主,遊邃、逄羨、卦抽、裴開為股肱。宋該、皇甫岌、岌弟皇甫真。又封奕、封裕典機要。裴嶷清方有幹略,兄武為玄兔太守,卒。嶷與武子開以其喪歸,過謁廆,廆敬禮之。行將及遼西,道不通。嶷欲還從廆,開曰:「寓段氏強,慕容氏弱,何必去此而就彼也?」

  嶷曰:「欲求托足之處,豈可不慎擇其人?汝觀諸段豈有遠略,且能待國士乎?慕容公修仁義,有霸士之志,加以國富民安,今往從之,高可以立功名,下可以庇宗族,汝何拒焉?」

  言訖,複還就廆。廆大悅,以為謀主。

  初,遊邃嘗避地於薊,後歸廆。王濬屢以手書招其兄游暢,暢欲赴之。邃曰:「彭祖必不能久,且宜盤桓以俟之。」

  暢曰:「彭祖忍而多疑,今手書殷勤而稽留不往,將累及卿。且亂世宗族,宜分投以冀遺種。」

  邃從之,卒與王濬敗沒。

  五月,湣帝設朝,群臣奏請,以詔封琅邪王睿為左丞相,南陽王保為右丞相,分督陝東西諸軍,去討劉聰。帝從之,詔曰:

  今當掃除群凶,奉迎梓宮。令幽、並兩州勁卒二十萬直造平陽,右丞相宜率秦、梁、涼、雍之師徑詣鄴中,左丞相率所領精兵造洛陽,同赴大敵,克成元勳。

  又詔睿以時進兵,與乘輿會除中原。琅邪王睿集僚佐商議,謀臣以方平定江東,未暇北伐,宜推故卻之。於是睿以表辭而不行,乃以刁協為丞相、左長史,以劉隗為司隸。隗雅習文史,善伺候人意,故特親愛之。時主簿能遠,以譬法律久廢,乃上書於睿。其略曰:

  軍興以來,處事不用律令,用者不敢任法。每輒關諮,非為政之體。愚謂凡為駁議者,皆當引律令經傳,不得直以情言,無所依准,以虧舊典。若開塞隨宜,權道制物,此人君之所得行,非臣子所宜專也。

  睿覽之,不能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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