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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廢郭封陰子受榮 伏波標柱子交趾(2)


  今天下新定,矢石之勒始瘳,而王上方以邊陲為憂,忿葭萌之不柔。未遑於論都,而迂思癰州也。方躬勞聖衷,以率海內。厲撫名將,略地疆列。信于征伐,展武乎荒裔。若夫文身鼻、飲緩耳之王,權結左衽。鑢(钅禹)之君,東南殊俗。不羈之國,西北絕域。難剃之鄰,靡不重譯納貢,請為藩臣。上猶謙謙而不伐勘意,以為獲無之虜,不如安有益之民。略荒裔之地,不如保殖五穀之淵。遠救於已亡,不若近而存存也。

  今國家躬修道德,吐惠含仁。湛恩沾洽,時風顯宣。徒垂意外,持平守實。務在愛育元元,苟有便於王政者,聖主納焉何則?物罔挹而不捐,道無隆而不移。陽盛則衰,運滿則虧。

  故存不忘亡,安不諱危。雖有仁義,猶設城池也。客以利器不可久虛,而國家亦不忘乎西都,何必去洛邑之渟瀅,就先基之大業,以為萬世法。臣杜篤頓首謹論。

  ***

  帝覽畢,歎曰:「篤誠辯士,觀其所發先王守政之規,源源肓緒,未嘗居一事而措也。」

  言罷,遂賜緞匹四十,黃金百兩,田為太常卿之職。篤叩首謝恩而退。帝召公卿至殿,將篤所奏之論示眾參決。忽議郎桓榮趨上,奏曰:「臣昨夜于《大學》中參考經義,人報外國交趾女子作反,甚是精勇。我王可早發兵除之,免生後患。」

  帝聞奏,顧謂眾曰:「卿等誰人可出救之?」

  竇融奏曰:「臣舉一將,立可破之。」

  帝曰:「何將?」

  融曰:「見任大中大夫馬援將軍,武略兼備,可令此將出伐,立成功也。」

  帝大喜,傳詔令宜入殿。援即隨詔而至。帝曰:「今交趾女子作反,擾掠邊城,朕托將軍往破,將軍何如?」

  援曰:「為人臣子,當盡忠以報國,豈可優祿而憚勞哉!臣即願往。」

  帝大喜,遂拜援為伏波將軍,以扶樂侯劉隆為副督,樓船將軍段志為末將,興兵十萬,車駕親送出朝。援等拜別引兵而去。

  卻說交趾米鹿冷縣雒將之女征側,嫁與朱鳶人詩索為妻,甚是雄勇。因交趾太守蘇定以法繩之,征側怨怒,與弟征貳,起兵造反,攻破其郡。於是,九真、日南、合浦、蠻夷等處,皆接應之。寇略嶺外六十餘城,征側自立為王。

  一日升帳,與征貳議決出兵。忽小軍忙入報曰:「漢遣大將馬援引兵來攻吾國,已在浪泊上佈陣,大王將何治之?」

  側聞大驚,急令弟貳領兵十萬,親自披掛上馬,出城迎敵。至浪泊,兩軍相對,征側出馬,謂援曰:「吾與汝主各據一國,汝何故來犯界,以討死乎?」

  援笑而罵曰:「反常妖賤,不思婦人不出閨閫,而肯將身混於男類之中,辱汙賤體,不自知羞急退,而想欲決陣乎?且上古帝王,未有婦人據掠。今汝故作孽反正。牝雞晨鳴無異,若早下馬拜降,保為將軍之妾。如不願從,碎首辱屍。」

  征側大怒,提刀躍馬,飛出取援。二騎相交,約戰十合,征側敗走,馬援趕追。征貳出馬截住,二人交戰,未及三合,貳飛敗回陣走。劉壟段志雙出來擊,兩邊混戰,金鼓連天。征側大敗,急引殘兵望東沖出。馬援趕上,大破之。斬首數千餘級,降者約萬餘。征側、征貳走入禁谿城去。馬援追至,分兵圍之。數日,段志病卒,援令小軍護喪還京,自厲兵士守掠。

  卻說征側敗入城中點軍,傷折足有數千之多,憂悶甚切。

  與弟征貳議曰:「吾起十萬大軍,悉被驍將所破。今又圍城迫擊,如之奈何?」

  貳曰:「馬援,世之勇士,不可輕敵。昔王莽大將巨無霸,有萬夫不當之勇,千軍難近之勢,兼有聚獸牌敲動,虎狼妖氣助陣,與賊戰于昆陽,尚被其破。吾等勢寡力衰,豈奈彼何?」

  側聞,心愈惶懼,乃曰:「若此,將何治耶?」

  貳曰:「依弟愚見,且回本國養聚將卒,再作區處。」

  側曰:「然也。」

  遂傳令軍中,飽食上馬。至夜一更,開西門出走。

  馬援知,急令劉隆分五萬兵,于前山岡上埋伏,待其將至,截住夾擊。劉隆隱伏去訖。

  援徐領軍潛步打聽,見側兵馬出盡,大喝一聲,趕上混戰。

  征側不顧後卒,急望前岡奔走。忽聽坡下炮聲一響,人馬湧出,劉隆當頭截住去路。側欲向後回走,馬援又至。兩下夾攻,側兵大敗。劉隆沖入陣內,撞遇征貳,擋住大殺一陣。戰未三合,被隆奮砍一刀,削為兩段。征側見弟遭殺,拼死撞東出走。馬援趕亡,大喝一聲,活擒回陣,眾賊悉皆逃散。援遂收軍入城安歇。次日天曉升帳,與隆坐論。令將征側推跪階前,謂曰:「妖賤不聽良言,今日果落吾手。」

  征側告曰:「妾非敢反,奈本郡太守不仁,才致如此。乞將軍仁恩憐恤,姑恕殘命,願侍將軍提鋪枕席,雖死亦無憾。」

  援笑而言曰:「吾受漢皇重爵,美女無數,要汝一賤婦何用!」

  言訖,喝令左右,擒下斬首。

  遣人傳頭詣送洛陽。帝見大喜,歡曰:「馬援真良將也,百出百勝。」

  遂遣使封援為新息侯,食邑三千戶。援受印敕,眾將齊皆慶賀。援乃系牛釃酒,勞饗軍士,從容謂官屬曰:「吾從弟少游,常哀吾慷慨多志,有言曰『土生一世,但取衣食裁足,乘下澤車,禦款段馬,為郎掾吏守填墓。

  鄉里稱善人,斯可矣。致求盈千,但自苦耳。』當吾在浪泊西里間,虜未滅之時,下潦上霧,毒氣薰蒸。仰視飛鳶,踮踮墮水中。臥念少游平生時語,何可得也?今賴上大夫之力,被蒙大恩,重封贈爵,且喜且慚。」

  眾士聽言,皆伏稱千歲。援急止之。是日宴罷,援傳令使將樓船大小二十余艘,戰士二萬余人,進擊九真之賊。及徵側餘黨都羊等,自無功至居風,斬獲五千餘人,嶠南悉平。複至交趾,乃立銅柱,為漢之極界。上書「大漢伏波將軍馬援」。於是,交趾等郡鹹驚畏服。

  二十年秋月。援振旅還京。將至,故人多出迎勞。次日入朝見帝,具奏所事。帝大喜,遂賜兵車一乘,加次九卿之職。

  援謝恩而退回入府。坐時,平陵一人姓盂名冀,乃援之故人。

  知援勝回,乃將羊酒至賀,令人報知。援急出接,邀入禮坐,設宴相待。援曰:「吾望子有善言,反同眾人耶。我微勞猥饗大縣,功薄賞厚,何以能長久乎?先生奚用相濟。」

  冀歎曰:「愚不及也。」

  援曰:「方今匈奴烏桓,尚擾北邊,吾欲自請擊之。男兒當效死于邊野,以馬革裹屍還幸耳。何能臥床上死兒女子手中耶?」

  孟冀曰:「諒為烈士當如是乎!」

  有詩為證:

  男兒有志事邊疆,誓自無虧敢自將。
  再向秋風舒翮翅,扶搖萬里快鵬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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