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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肅宗愛色容權戚(2)


  固不許。帝省詔悲歎,重複請曰:

  漢興,舅氏之封侯,猶皇子之為王也。太后誠存謙虛,奈何令臣獨不加恩三舅乎?且衛尉年尊,兩校尉有大病,如今不諱,使臣長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時,不可稽留。

  太后報曰:

  吾反復念之,思令兩善,豈徒欲獲謙讓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高祖約,無軍功不侯。今馬氏無功,豈得與陰、郭中興之後等耶?常觀富貴之家,祿位重壘,猶再實之木,其根必傷。且人所以願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溫飽耳。今祭祀則受太官之賜,衣食則蒙禦府餘資,斯豈不書足,而必當得一縣乎?吾計之孰矣,勿有疑也。夫至孝之行,安親為上。今數遭變異,穀價數倍,憂惶晝夜,不安坐臥,而欲先營外家之封,違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剛急,有胸中氣,不可不順也。子之未冠,由於父母,已冠成人,則行子之志。念帝人君也,吾以未逾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專之。若陰陽調和,邊境清靜,然後行子之志,吾但當含飴弄孫,不能複關政矣。

  上乃止。太后嘗詔三輔,諸馬婚親有屬托郡縣,幹亂吏治者,以法聞。其外親有謙素義行者,輒假借溫言,賞以財位。如有纖介,則先見嚴格之色,然後加譴。於是內外從化,被服如一,諸家惶恐,倍于永平時。

  至四年夏,有司連據舊典,請封諸舅。帝以天下豐稔,方垂無事,四月癸卯,遂封廖為順陽侯,防為穎陽侯,光為許侯。太后聞之曰:「吾少壯時,但慕竹帛,志不顧命。今雖已老,猶戒之在得。故日夜惕厲,思自降損,冀乘此道,不負先帝。所以化導兄弟,共同斯志,欲令瞑目之日,無所複恨,何意老志不從哉!萬年之日長恨矣。」

  廖等並辭讓,願就關內侯,帝不許。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退位歸第焉。

  是年六月,太后崩。帝既為太后所養,專以馬氏為外家,故賈貴人不登極位,親族無受寵榮者。及太后崩,方策書加貴人王赤綬,安車一駟,宮嬋二百,禦府雜帛二萬匹,黃金千斤,錢二千萬。

  肅宗初即位,歲大旱,穀貴。問群臣何以消複旱災。校書郎楊終奏以為,廣陵、楚、淮陽、濟南之獄,徙者萬數,又遠屯絕域,吏民怨曠,足以動天地。上問司徒鮑晃,昱對曰:「陛下始踐天位,雖有失得,未能致異。臣前為汝南太守,典治楚事,系者千餘人,恐未能盡當其罪。夫大獄一起,冤者過半。又詣徙者骨肉離分,孤魂不祀。宜一切還諸徙家,蠲除禁錮,使死生獲所,則和氣可致。」

  第五倫亦議宜罷邊屯。帝悉納其言。元年三月,詔徵還班超。二年三月,罷伊吾盧屯兵。詔還坐楚、淮陽事徒者四百餘家。

  匈奴複遣兵,守伊吾盧地。班超彼徵,將發還,疏勒舉城憂恐。其都尉黎弇曰:「漢使棄我,我必複為龜茲所滅耳。誠不忍見漢使去。」

  因以刀自到。超還至於窴,王侯以下,皆號位曰:「依漢使如父母,誠不可去。」

  互抱超馬腳,不得行。超亦欲遂其本志,乃更還疏勒。疏勒兩城已降龜茲,而興與尉頭連兵。超捕斬反者,擊破尉頭,殺六百餘人,疏勒複安。

  建初三年三月,立貴人竇氏為皇后。四年,立皇子慶為皇太子。初,明德馬後聞平陵宋揚二女皆有才色,揚以恭孝稱於鄉間,揚姑即後之外祖母也,乃迎而訓之。永平末,選入太子宮,甚有寵。肅宗即位,並為貴人。後,竇勳女也。勳尚東海王疆女淯陽公主。勳父穆,尚內黃公主。勳父子皆坐交通輕薄,屬托郡縣,下獄死。建初二年,後與女弟俱以選入宮。肅宗先聞後美,及見,雅愛之,因入掖庭,後性敏給,傾心承接,稱譽日聞。

  明年,遂立為皇后。梁貴人者,梁竦之女也,亦以二年選入。宋貴人生皇太子慶,梁貴人生和帝。後既無子,並嫉忌之,數間於帝,漸致疏嫌。因誣宋貴人挾邪媚道,遂出貴人姊妹于暴室,飲藥死,廢慶為清河玉。立梁貴人子肇為皇太子,後養為己子。欲專名外家,而忌梁氏,遂譖殺梁貴人,父梁竦先坐兄松事徒九真,後赦還,至是乃陷以惡,逆死獄中,家屬複徙九真,嫂舞陰公主亦坐徙新城。宮省事密,莫有知和帝梁氏生者。

  後寵日隆,兄憲為侍中、虎貧中郎將,弟篤為黃門侍郎,並侍宮省,賞賜累積,而喜交通賓客。司空第五倫奏曰:「竇憲椒房之親,典司禁兵,出入省闥,而好士交結。諸出人貴戚者,類多瑕釁禁錮之人,尤少守約安貧之節。士大夫無志之徒,更相販賣,雲集其門,蓋驕佚所從生也。臣願陛下、中宮嚴敕憲等,閉門自守,無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永保福祿。」

  憲恃宮掖聲勢,自王、主及陰、馬諸家,莫不畏憚。憲以賤值請奪沁水公主園田,主逼畏不敢計。後帝出過園,指以問憲,憲陰喝不得對。後發覺,帝大怒,召憲切責曰:「深思前過奪主田園時,何用愈趙高指鹿為馬!久念使人驚怖,今貴主尚見枉奪,何況小民哉!國家棄憲,如孤雛、腐鼠耳。」

  憲大懼。皇后為毀服深謝,良久乃得解,使以田還主。雖不繩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下邳周紆好韓非之術,性仇猾吏,志除豪賊,專任刑法,而善為辭案。拜洛陽令,下車先問大姓、主名。吏數閻裡豪強以對,紆厲聲曰:「本問貴戚若馬、竇等輩,豈能知此賣菜庸乎?」

  於是部吏承望風旨,爭以激切為事,貴戚跼蹐,京師肅清。

  肅宗初政承永平故事,治尚嚴切。尚書陳寵諫曰:「為政猶張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絕。陛下宜全廣至德,以奉天心。」

  帝敬納寵言,每事務于寬厚。第五倫亦以秦酷虐亡國,莽苛法自滅。後遂詔有司絕鑽鑽諸慘酷之科,解妖惡之禁,除文致之請讞五十餘事,定著於令。是後人俗和平,屢有嘉瑞。寵,王莽時掛冠去,祭用反家祖臘之,陳咸之曾孫也。世習法律,皆務寬詳。

  時詔議貢舉大鴻腫韋彪上議曰:「國以簡賢為務,賢以孝行為首,是求忠臣必于孝於之門。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鍛煉之夫,持心近薄。士宜以才行為先,不可純任閥閱。然其要歸在於選二千石,二千石賢,則貢舉皆得其人矣。」

  帝常戒俗吏矯怖,詔曰:「夫俗吏矯飾,外貌似是而非,朕甚厭之。安靜之吏,悃愊無華,日計不足,月計有餘。如襄城令劉方,事吏民同聲謂之不煩,雖未有他異,斯亦殆近之矣。間敕二千石,各尚寬明。夫以苛為察,以刻為明,以輕為德,以重為威,四者或興,則下有怨心。其勉思舊令,稱朕意焉。」

  帝嘗詔諸儒會白虎觀,講議五經同異。又賜諸懷妊者胎養穀,人千斛,複其夫算一歲,著以為令。詔告盧江太守、東平相,賜鄭均、毛義穀各十斛,常以八月長吏存問,賜羊酒,以顯異行。鄭均,字仲虞,少好黃老書。已為縣吏,頗受禮遺。均數諫止,不聽,即脫身為傭,歲余得錢帛,歸以與兄曰:「物盡可複得,為吏坐臧,終身捐棄。」

  兄感其言,遂為廉潔。均好義篤實,養寡嫂孤兒,恩禮敦至,常稱疾家廷,不應州郡辟召。建初六年,公車特徽,再遷尚書,數納忠言,帝敬重之。後以病乞骸骨,拜議郎告歸。元和二年,帝東巡,過任城,乃幸均舍,敕賜尚書祿以終其身。時人號為「白衣尚書」。毛義,盧江人,前為安邑令。初,張奉慕義名,往謁,適檄召義為令,義捧檄而入,喜動顏色,奉心賤之。後義母死,徵辟皆不至。奉乃歎曰:「賢者固不可測,往者之喜,乃為親屈也。」

  章帝在位十三年,章和二年正月崩,年三十三。孝和皇帝諱肇,即位,年十歲。竇太后臨朝,竇憲兄弟皆在親要之地。憲以前太尉鄧彪仁厚委隨,故尊崇之以為太傅,令百官總己以聽。其所施為,輒外令彪奏,內白太后,事無不從。又校尉桓郁性和退自守,薦令授經禁中。所以內外協附,莫生疑異。

  憲性暴橫,睚眥之怨,莫不報復。故謁者韓纖,考劾憲父勳獄。憲令客斬紆子,以首祭勳塚。齊都鄉侯暢吊國憂,太后數召見之。憲俱暢分宮省之權,遣客刺殺之,而歸罪於暢弟利侯剛,使侍御史雜考剛。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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