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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鬧昆陽南郊哭天(1)


  卻說漢兵沘水之戰,斬阜、賜,覆其軍。伯升乃誓眾,焚積聚,破釜甑,鼓行向宛進發。次日至淯陽,恰遇嚴尤、陳茂,因聞阜、賜軍敗,引兵欲先據宛。伯升知是嚴尤到來,謂眾將士曰:「此番交戰,不比沘水之師,嚴尤宿將,隊伍整練,未可輕進,兼須防其分兵衝突。」

  於是仿鄭魚麗陣,分為三軍,新市眾為右拒,自率下江兵為左拒,平林眾居後作中軍。囑曰:「彼見我軍分為二,必先趨吾左,以為吾左軍動,而後分一翼以趨吾右。吾左軍既鬥,右軍不俟彼出,先犯其中壘;彼兩將俱出而後,以中軍壓其大營,先偏後伍,弓弩彌縫,迭進,必破尤茂矣。」

  分遣才定,莽軍已至。嚴尤親出,伯升令王常敵。正在交鋒,這邊馬武大喊:「王莽篡賊,惡貫滿盈,不盡殆其爪牙,更待何時?」

  提戟直入敵陣。陳茂急將陣門變開,掉槍來戰馬武,才五七回合,便支持不住。這邊王鳳、王匡、朱鮪一齊殺出,陳茂大驚,恐被攢殺,急棄陣而逃。嚴尤亦被臧宮及諸劉掩出,幾乎被擒,棄軍落荒敗走。這回大勝,又斬首三千餘級。乃號聖公為更始將軍,伯升遂獨率舂陵眾,進圍宛。

  卻說嚴尤、陳茂二人逃回甫陽,上本告急,王莽聞伯升名,閱奏大懼,下詔有能捕得伯升者,封為上公,食邑五萬戶,賜黃金十萬斤。又令長安中官署及天下鄉亭,皆畫伯升像于埻,旦起射之。又詔太師王匡、國將哀章、司命孔仁、兗州牧壽良、卒正王閎、揚州牧李聖,亟進所部州郡兵,迫剿青、徐盜賊。

  納言將軍嚴尤、秩宗將軍陳茂、車騎將軍王巡、左隊大夫王吳、亟進所部州郡兵,凡十萬眾,迫剿前隊醜虜,皆明告以來降者不殺之信,若複迷惑不解散,則皆並力合擊殄滅之矣。大司空隆新公,宗室戚屬,前為虎牙將軍時,東指則反虜破壞,西擊則逆賊靡碎,此乃新室威寶之臣也,如黠賊不解散,將遣大司空將百萬之師征伐劋絕之矣。遣七公幹士隗囂等七十二人,分行曉諭天下。囂等既出,因逃亡焉。

  伯升既至宛,只見四門緊閉,城頭旗幟鮮明,槍刀密佈。伯升大怒,親仗劍執盾,向城大喝曰:「王莽以外家世權,忘恩背德,弑平帝,囚孺子,以詐偽盜漢天下,複荼毒生民。方今人人思漢,切齒奸賊,吾以漢室宗親,為平帝誅賊,為天下除害,所至歸心,何汝彈丸之城,敢抗義師!吾嘗斬甄阜于沘水,敗嚴尤于淯陽。阜、尤之兵,甲非不多也,將非不智且勇也,然卒失其謀而喪其堅利者,何也?以所事者賊,所用者威,所謂順天者昌,逆天者亡耳。革車匪遙,請試思之,授首屠城,後悔無及。」

  只聽得城樓上大聲曰:「伯升欲效酈生以三寸舌下齊城耶?吾知守城耳,無多詞費。」

  伯升視之,其人長須紫面,恰是岑彭。原來岑彭那日大戰,身被數創,見甄阜全軍已覆,只得逃身歸宛,與前隊貳師嚴說共守宛城,伯升正欲開言,見岑彭彎弓搭箭射來,伯升勒馬急退,乃分兵四面而攻打,彎石灰瓶,守城甚固,連攻數日不能下。伯升怒甚,圍之,絕其采樵。

  時平林、新市眾,俱在淯陽。自阜、賜死後,百姓日有降者,眾至十余萬。眾雖多而無所統一。於是諸將會議,欲立劉氏,以從人望。王常與南陽豪傑,咸歸於伯升,而新市、平林諸將帥,樂放縱,憚伯升威明,而貪聖公懦弱,先其定策立之。然後使騎召伯升至,示其議。

  伯升曰:「諸將軍幸欲尊立宗室,其德甚厚。然愚鄙之見,竊有未同。今赤眉起青、徐,眾數十萬,聞南陽立宗室,恐赤眉複有所立,如此必將內爭,今王莽未滅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損權,非所以破莽也。且首兵唱號,鮮有能遂,陳勝、項籍即其事也。眷陵去宛三百里耳,未足為功,遽自尊立,為天下准的,使後人得承吾敝,非計之善者也。今且稱王以號令,若赤眉所立者賢,相率而往從之;若無所立,破莽降赤眉,然後舉尊號,亦未晚也。願各詳思之。」

  諸將多曰:「善。」

  將軍張卬拔劍擊地曰:「疑事無功,今日之議,不得有二。」

  朱鮪複大聲曰:「張將軍之言是也。」

  眾皆從之,遂設壇場于淯水上沙中,陳兵大會。時二月辛巳,聖公即帝位,南面立朝群臣,羞愧流汗,舉手不能言。於是大赦天下,建元曰更始元年,悉拜置諸將,以族父良為國三老,王匡為定國上公,王鳳為成國上公,朱鮪大司馬,伯升大司徒,陳牧大司空,餘皆九卿將軍,文叔為太常偏將軍。由是豪傑失望,多不服雲。

  諸將分頭循城略地,伯升攻宛,王常、劉賜循汝南,平林後部攻新野,文叔與鄧晨、馬武、臧宮等循潁川。一路軍兵正行,忽見數十人迎軍求見曰:「將軍興義兵,竊不自量,願充行伍。」

  此人姓王名霸字元伯,潁川潁陽人也,父為決曹掾,霸亦少為獄吏,性慷慨,不樂吏職,其父奇之,遣西學長安,至是率賓客上謁。文叔大喜曰:「夢想賢士,其成功業,豈有二哉。」

  文叔循昆陽、定陵、郾,皆下之。諸豪傑皆聞風歸附,棘陽馬成,字郡遷,襄城傅俊,字子衛,皆有萬夫不當之勇,文叔以馬成為安集掾,傅俊為校尉。一路多得牛馬財物,穀數十萬斛,轉送宛下。

  莽聞光武攻下諸縣,大驚,乃遣大司空王邑馳傳之洛陽,與司徒王尋發眾郡兵百萬,號曰虎牙五威兵。命邑得專封爵,除用征諸明兵法六十三家術者。初莽招募奇技、猛士、明兵法者,或言能度水不用舟揖,連馬接騎,濟百萬師;或言不用鬥糧,服食藥物,三軍不饑;或言能飛一日千里,可窺敵營,莽試之,見取大鳥翮為而翼,頭與身皆著毛,通引環紐,飛數百步輒墮。

  莽知其不可用,苟欲取其名以耀天下。至是各持圖書,受器械,以備軍吏,多齎珍寶,傾府庫以遣邑。時有奇士巨無霸,長一丈,大十圍,以為壘尉。又驅諸虎豹犀象之屬,以助威武。邑至洛陽,州郡各選精兵,牧守自將定會者,四十二萬人,余者在路不絕,車甲士馬之盛,自古出師,未嘗有也。

  文叔將數千兵迎至陽關,諸將望見尋、邑兵盛,大驚,盡反走馳入昆陽,皆惶怖,優念妻孥,欲散歸諸城。文叔議曰:「今兵穀既少,而外寇強大,並力擊之,功庶可立,如欲分散,勢無俱全。且宛城未拔,不能相救,昆陽一破,諸部亦火矣,今不同心膽共舉功名,反欲守妻子財物耶?」

  諸將怒曰:「劉將軍何敢如是?」

  文叔笑而起。會探馬還言大兵且至城北,紮軍陣數百里,不見其後。諸將驚惶無措,遽相謂曰:「更請劉將軍計之。」

  文叔複為圖畫成敗,諸將皆曰:「諾。」

  時王常別循汝南沛郡,還至昆陽,城中有八九千人。文叔乃使成國上公王鳳同王常守城,至夜,自與驃騎大將軍宗佻,五威將軍李軼等十三騎,出城南門。時北軍至城下者,且十萬,文叔等幾不得出。既至郾、定陵,悉發諸營兵,而諸將貪惜財貨,欲分留守之。文叔曰:「今若破敵,珍寶萬倍,大功可成;如為所敗,首領難存,何財物之有?」

  眾乃從。

  時嚴尤、陳茂亦至昆陽,見尋、邑縱兵圍城,進曰:「昆陽城小而堅,今尊號者在宛,且亟進大兵,宛敗,昆陽自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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