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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作符命大啟邊兵(2)


  都護怡烏壘城,去陽關二千六百三十八裡,與渠犁田官相近,土地肥饒,為西域之中,故都護怡焉。至元帝時,複置戊己校尉,屯田乍師前王庭。自宣、元後,單于稱藩臣,西域服從,其土地山川王侯戶數道裡遠近詳實矣。及莽遺五威將至西域,陳說符命,盡改其王為候,乃畔,入匈奴,單于受之,與狐蘭支共入寇,擊車帥,殺後城長,傷都護司馬,複還入匈奴。

  時戊己校尉刁護病,史陳良、終帶、司馬丞韓玄、左曲侯任商等見西域頗背叛,又聞匈奴欲大侵,恐並死,即謀劫略吏卒數百人,共殺戊已校尉刁護,遣人與匈奴南犁汙王南將軍相約。南將軍遂將三千騎人西域迎良等,良盡脅略戊己校尉吏士男女二千餘人入匈奴。西域都護但欽乃上書告急,莽大怒,乃更降匈奴單于名曰「降奴服於」。莽曰:「降奴服於威侮五行,背畔四條,侵犯西域,延及邊垂,為元元害,罪當夷滅。」

  命遣立國將軍孫建等十二將,十道井出,共行皇天之罰。分匈奴國土人民,以為十五,立故呼韓邪單于稽侯稽子孫十五人為單于。遣中郎將藺苞,副校尉戴級將兵萬騎,多齎珍寶至雲中塞下,招誘呼韓邪單于諸子,欲以次拜之。使譯出塞,誘呼右犁汙王鹹,鹹子登、助三人,至,則脅拜咸為孝單于,賜安車鼓車各一,黃金千斤,雜繪千匹,戲戟十;拜助為順單于,賜黃金五百斤;傳送助、登之長安。單于聞之,大怒曰:「先單于受漢宣帝恩,不可負也。今天子非宣帝子孫,何以得立?」

  乃遣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盧訾,及左賢王樂,將兵入雲中益壽塞,大殺吏民。單于又遍告左右部都尉諸邊王,入塞寇盜,大輩萬餘,中輩數千,少者數百,殺雁門朔方太守都尉,略吏民畜產不可勝數。莽恃府庫之富,欲立威,乃拜十二部將,率發郡國勇士,武庫精兵,各有所屯守。

  五威將軍苗、虎賁將軍王況出五原;厭難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出雲中;振武將軍王嘉、平狄將軍王萌出代郡;相威將軍李棽、鎮遠將軍李翁出西河;誅貉將軍陽俊、討穢將軍嚴尤出漁陽;奮武將軍王駿、定胡將軍王晏出張掖;及偏裨以下百八十人。募天下囚徒、丁男、甲卒三十萬人,眾郡委輸衣裘兵器糧食,長吏送自負海江淮至北邊,使者馳傳督催,以軍法從事,天下騷動。先至者屯邊郡,侯滿三十萬眾,齎三百日糧,乃同時十道並出,窮追匈奴,因分其地為十五,莽將嚴尤諫曰:

  「臣聞匈奴為害,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後世三家周、秦、漢征之,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無策焉。當周宣王時,獫狁內侵至於涇陽,命將征之,盡境而還。其視戎狄之侵,譬猶蚊虻之螫,驅之而已,故天下稱明,是為中策。漢武帝選將練兵,約齎輕糧,深入遠成,雖有克獲之功,胡輒報之。兵連禍結三十餘年,中國疲耗,匈奴亦創艾,而天下稱武,是為下策。

  「秦始皇不忍小恥而輕民力,築長城之固,延褒萬里,轉輸之行,起於負海,疆境既完,中國內竭,以喪社稷,是為無策。今天下遭陽九之厄,比年饑謹,西北邊尤甚。發三十萬眾,具三百日糧,東援海代,南取江惟,然後乃備。計其道裡,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師老械弊,勢不可用,此一難也;邊既空虛,不能奉軍糧,內調郡國,不相及屬,此二難也;計一人三百日食,用糒十八斛,非牛力不能勝,牛又當自齎食,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鹵,多乏水草,以往事揆之,軍出未滿百日,牛必物故且盡,餘糧尚多,人不能負,此三難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風,多齎釜鍑薪炭,重不可勝,食糒飲水,以曆四時,師有疾疫之憂,是故前世伐胡,不過百日,非下欲久,勢力不能,此四難也;輜重自隨,則輕銳者少,不得疾行,虜徐遁逃,勢不能及,幸而逢虜,又累輜重,如遇險阻,銜尾相隨,虜要遮前後,危殆不測,此五難也;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憂之,今既發兵,宜縱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擊,且以創艾胡虜。」

  莽不聽尤言,轉兵穀如故。

  卻說右犁汙王鹹既受莽孝單于之號,馳出塞歸庭,具以見脅狀白單于,單于更以為于粟置支侯,蓋匈奴賤官也。後鹹子助死,莽以登代助為順單于,陳欽、王巡屯雲中葛邪塞,時匈奴數為邊寇,殺將帥吏士,略人民,驅畜產去甚眾,捕得虜人驗問皆曰孝單于咸子角數為寇。兩將以聞。莽乃會諸蠻夷,斬咸子登于長安市。後咸立為烏累若鞮單于。時匈奴用事大臣右骨都侯須蔔當,勸鹹和親。當王昭君女伊墨居次雲之婿也。單于貪莽賂遺,故外不失漢故事,然以子登死,恨入骨,人寇虜掠不絕。使者責之,輒曰:「烏桓與匈奴無狀黠民,其為寇,如中國有盜賊耳。咸初立持國,威信尚淺,然當盡力禁止,不敢有二心。」

  莽複遣和親侯王歙多遺單于金珍,因諭說改其號,號匈奴曰恭奴,單于曰善於,賜印緩。歙,昭君兄子也。單于貪莽金幣,故曲聽之,然寇盜如故。

  北邊自宣帝時,匈奴內亂,五單于爭立,呼韓邪攜國歸漢稱臣以來,數世不見煙火之警,人民熾盛,牛馬布野。及莽撓亂匈奴,與之構難,邊民死亡。又十二部兵,久屯在邊,吏土放縱;而內郡愁于徵發,民棄城郭,流亡為盜賊,並州平州尤甚。莽乃遣中郎將繡衣執法,分鎮緣邊大郡,反各為權勢,恐嚇良民,賂賂為市,侵漁百姓,天下複困井田法,溝角經界,紛亂廢業,流離困苦。

  中郎區博諫莽曰:「井田雖聖王法,其廢久矣。周道既衰,而民不從,秦知順民之心,可以獲大利也,故滅廬井而置阡陌,遂玉諸夏,訖今海內未厭其敝。今欲違民心,追複千載絕跡,雖堯舜複起,而無百年之漸,弗能行也。天下初定,萬民新附,誠未可施行。」

  莽知民怨,乃下書曰:「諸名食王田,皆得賣之,勿拘以法,犯私買賣庶人者,且一切勿治。」

  先是莽以錢幣訖不行,盜鑄者禁不止,乃重其法。一家鑄錢,五家坐之,沒入為奴婢,而犯者益眾,遂亦除其法。

  是時上下爭為符命取富貴,司命陳崇白莽曰:「此開奸臣作福之路而亂天命,宜絕其原。」

  莽亦厭之,遂使尚書大夫趙並驗治,非五威將帥所班,皆下獄。初甄豐、劉歆、王舜為莽腹心,倡導在位,褒揚功德,安漢、宰衡之號及封莽母、兩子、兄子,皆豐等所其謀,而豐、舜、歆亦受其賜,並富貴矣,非複欲令莽居攝也:居攝之萌,出於泉陵侯劉慶、前輝光謝囂、長安令田終術。

  莽羽翼已成,意欲稱攝,豐等順承其意,莽複封舜、歆兩子及豐孫。豐等爵位已盛,心意既滿,又實畏漢宗室天下豪傑。而疏遠欲進者,並作符命,莽遂據以即真,舜、歆內懼而已。豐素剛強,莽覺其不悅,故徙大阿右弼大司空豐,托符命得為更始將軍,與賣餅兒王盛同列。豐父子默默。

  時豐子尋乃作符命,言新室當分陝立二伯,以豐為右伯,太傅平晏為左伯,如周召故事。莽即從之,拜豐為右伯,當述職西出。未行,尋複作符命,言故漢氏平帝后黃皇室主為尋之妻。黃皇室主者,莽女,婉靜有姿色,莽即真時年已十八,為後數年而未通人道,莽哀憐,欲嫁之,乃更號為黃皇室主。

  莽自謂土德承漢火運,故雲黃;室,猶宮也。後自劉氏廢,常稱疾,不朝會。莽乃令立國將軍孫建之子盛飾將醫往問疾。後怒,莽遂不復強。尋知其事,而歆女美,故作符命。莽以詐得天下,心疑大臣怨謗,欲震威以懼下,因是發怒曰:「黃皇室主天下母,此何謂也!」

  收捕尋,尋逃,豐自殺。尋隨方士入華山,歲餘捕得,辭連劉歆子侍中東通靈將、五司大夫隆威侯棻,棻弟右曹長水校尉伐虜侯泳,王邑弟左闕將軍堂威侯奇,及歆門人侍中騎都尉丁隆等,牽引公卿党親列侯以下,死者數百人。乃流棻於幽州,放尋于三危,殛隆於羽山,皆驛車載其屍傳致雲。

  時北邊莽以金幣彌縫,故匈奴外承順而暗侵掠,莽仍志滿氣盈,以為四夷不足吞滅,忽報西南蠻夷盡反,攻殺牂柯大尹周歆,複殺益州大尹程隆。莽大憂,急遣平蠻將軍馮茂,發巴蜀犍為吏士,賦斂取足於民,以擊益州,未知勝敗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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