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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師曠辨樂知興亡 齊莊公姦淫召禍(1)


  晉軍至曲梁,公子楊千本是下軍大夫,自持為公子,不肯居下,乃先行中軍之事。中軍大夫士勻告于魏絳。絳令左右執楊千之僕而殺之。楊千奏於悼公曰:「魏絳無端妄殺小弟之僕,此欺小弟,即欺朝廷,望兄做主!」

  悼公曰:「魏絳方有和戎之功,便欲無端欺罔朝廷!」

  喝令武士捉絳斬之,羊舌赤諫曰:「魏絳有急不避難,有罪不逃刑,公子楊千混亂軍伍,魏絳敢賣法而私公子耶?不必捉絳,臣知其必來請罪!」

  頃刻間,魏絳果然左手仗劍,右手執書,將入朝。行至午門,聞知公欲捉己,遂以書付僕人,令其申奏,自己伏劍欲刎。張物與士魴,奪其劍,問曰:「伯州為何如此?」

  魏絳具說前事,二人勸曰:「公為國家之事,何必自亡其身,不須令僕上書,我等願代公奏!」

  於是,二人以絳之書奏上悼公。悼公看罷!問張物、士魴曰:「魏絳安在?」

  魴曰:「現在朝外,欲伏劍自刎,臣等保奏,乞明公宥之!」

  悼公慌忙而出,召絳入朝。問曰:「寡人之言親親也!司馬之刑軍法也,寡人有弟不能教訓,使犯軍法,寡人之過也!卿若更死,是重寡人之過矣!子速就職。」

  魏絳謝恩。史臣有詩雲:

  執刑不屈魏莊子,知過能遷晉悼公,
  臣懷忠信司軍令,君度巍巍邁古風。

  晉兵屯于蕭魚,打戰書入鄭。時鄭成公已死,其孫僖公之子,簡公嗣位。得晉戰書與其臣左大夫子駟議論出降。簡公曰:「楚共王因為救鄭與晉戰于鄢陵,喪兵二十萬,箭傷左目,皆因我國之故。今若背楚而降晉,楚知則來伐怎當?」

  子駟曰:「我鄭小國也!介晉楚之中,當順勢以保社稷,不可執一。

  今楚共王已死,其子康王幼弱,不能複伯,晉之兵勢甚銳,主公若堅意不肯降晉,臣恐晉必以禍加我,願主公詳察之!」

  簡公然其說,遂寫降表,備金帛十車,女樂三十名,即日率文武出城納降。晉悼公聞鄭簡公來降,亦與文武出轅門,迎入大寨。

  簡公曰:「鄭乃小國,皆文武之裔,先君不聽諸大夫之言,誤入荊襄。今聞天兵下降,即奉降表,伏願上念同宗之德,下繼文武之業,乞存社稷,幸亦大矣!」

  悼公大悅!受其降表,厚待鄭之君臣,軍遂班師。

  居數月,悼公病,囑其子名彪者,曰:「吾承祖父之業,內和戎狄,外服鄭國,今中國諸侯皆降于晉,然居安必當慮危,吾死之後,汝當與文武盡心定國,不失中原之主,吾雖死,亦無恨矣!」

  太子再拜受命。是夕,悼公遂歿,六卿奉太子彪嗣位,是為平公。時,天下諸侯,各臣服于晉,獨有楚為敵國。

  然楚康王幼弱,不能動兵征伐,平公承天下太平,遂荒國政,築台于後宮,高十餘丈,名曰馳底台。置舞女五十名于其上,朝夕晏樂,自製新樂,與女工歌之,號曰《新聲太平曲》。自為擊節賡和,歌罷撫掌大笑曰:「此樂新清,雖薦之郊廟,吾知神明亦來降矣!」

  嬖臣程鄭曰:「臣聞樂官師曠者,洞達律呂,善明八音,主公明日令女工歌彈此曲於臺上,拭問師曠知此音否?」

  平公大悅!命有司設大宴。

  次日,宴群臣於馳底台下。酒至半酣,平公謂師曠曰:「寡人初制新樂數音,子乃辨樂領袖,孤令樂工彈之,子試辨其高低何如?」

  師曠受命而聽。於是,百官各戒喧嘩以聽樂。少頃,臺上五十名女伶,一齊拊節而歌曰:

  風滿高臺月滿天,新聲透徹五雲天。
  五音仙子憐新曲,祚我山河億萬年。

  歌罷,群臣皆呼萬歲!平公問師曠曰:「卿以為此樂何如?」

  曠曰:「主公以此樂為新聲太平曲,臣竊以為亡國之音也!」

  平公大怒!問:「何為亡國之音?」

  師曠曰:「夫樂者和也!昔紂王作靡靡之樂,聞者莫不悲酸,其國遂亡。今主公之樂雖新,其音哀迫,使人揮涕,晉室不亡者鮮矣!」

  平公大詈:「匹夫不諳律呂,妄誹聖樂!」

  喝令斬之!群臣皆諫曰:「師曠乃樂官之能者,主公殺之,恐昭失明之過,望乞赦之!」

  平公方息其怒,黜師曠之官,又令女工操新樂,令台下群臣,皆要拊節相和。女工在臺上伏操新聲,群臣皆勉強而賡。

  獨有一人頭戴南冠,緘口不和,平王視之,命力士押於台前,問其官居何職?其人對曰:「臣非晉國大夫,乃楚囚熊筏之僕也!」

  公曰:「汝何不賡新樂?」

  楚囚曰:「臣乃南人,不諭北音,所以不敢強和。」

  公曰:「汝既楚人,能操南音乎?」

  楚囚曰:「能操之!」

  公令取琴與楚囚試操南音。時,楚囚拘留于晉多年,日思故國,久傷不見父母妻子,受琴於手,遂操數段思歸之音,悲酸慘淒。晉群臣有知南音者,莫不揮涕。

  平公問群臣:「何以涕泣?」

  群臣奏曰:「此人拘于晉獄多年,其操皆念故國、思父母之音,臣等哀矜其音,所以為之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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