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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陳符命群臣勸進 移魏祚新主登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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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帝聞澄被害,私心竊喜,因念:「權門無主,其黨必離。雖有高洋,素稱懦弱,不足為慮。群臣必來請命發喪,即可權歸一己。」 那知洋懼人心惶惑,秘不發喪,托言養病在宮,命己代攝軍政。又思重兵盡在並州,須早如晉陽以固根本。乃夜召都護唐邕,部分將士鎮遏四方。邕領命支配各軍,斯須而畢。洋深重之。乃留高岳、高隆之、司馬子如、楊愔四人守鄴。時子如已複任在朝,職為儀同三司也。其餘勳貴皆以自隨。臨行,謁帝于昭陽殿,從甲士八千人,登階者二百人,皆攘袂扣刃,若對嚴敵。洋立數十步外,令主者傳奏曰:「臣有家事,將詣晉陽。」 再拜而出。帝失色,目送之曰:「此人又似不相容者,朕不知死在何日。」 洋至並州,入見太妃,泣訴兄變。婁妃大驚,淒然下淚曰:「此兒聰明曉事而不受訓,宜其有禍。然年未三十,遽棄我而逝,目前事業更靠何人?」 言訖,悲不自勝。洋與左右皆為掩淚。 時宋夫人與其子孝瑜依太妃住晉陽,聞澄遇害,母子大哭。孝瑜年十三,有至性,請奔父喪,洋許之,遂單騎至京。洋為太妃曰:「兄暴亡,兒威名未立,恐人心有變,喪未敢發,尚祈秘之。」 妃曰:「今後大事任憑兒主,但期無負父兄之業。」 洋再拜而出,遍召晉陽舊臣宿將,大會于德陽堂。舊臣素輕洋,見之不甚畏敬。洋是日英彩煥發,言詞敏決,皆大驚。澄政令有不便者,洋悉改之。由是內外悅服,人盡畏而敬之矣。武定八年正月,距文襄之死已有數月,洋見威令已行,大權在握,乃遣使告哀於帝,請發澄喪。帝舉哀於太極東堂,遣百官致祭,詔贈綾羅八百段,治喪一如獻武王禮,諡曰文襄王。洋亦發喪于晉陽,令宮中、府中無不成服。朝廷議加洋爵以攝大政,乃進洋位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大行台、齊郡王。詔使至,洋拜受,百官皆賀。二月甲申,葬文襄于獻武王之墓。三月庚申,又進洋爵為齊王,食邑五郡。蓋洋欲得其權,故令朝廷屢增爵位也。 一夜睡去,夢有人將朱筆點其額上,意忽忽不樂,謂管記王曇首曰:「我夢額上被點,得毋我身將黜退乎?」 曇首拜賀曰:「此王大吉之兆也。『王』字頭上加了一點,便是『主』字。王不日當居九五之尊,為人中主矣。」 洋曰:「勿妄談。」 口雖拒之,而心竊自喜。又聞外間訛言上党出聖人,欲遷上党郡以應之。長史張思進曰:「王無庸也。大王生於西宮,宮本上黨坊基也,豈非上党出聖人之應乎?且童謠曰:『一束槁,兩頭燃,河邊羖飛上天。』『槁』字燃去兩頭則為『高』字。羖,羊也。河邊,水也。水與羊,正大王之名。飛上天,是升為天子也。大王為帝奚疑?」 洋喜益自負。 光祿大夫徐之才、北平太守宋景業皆善圖讖,共古天象,以為太歲在午,當有革命,欲勸受禪而不敢言。時洋有寵臣高德政,言無不從。二人因德政以白洋,洋召二人問之。皆曰:「天命已定,願王勿違。」 洋然之,進告太妃。 太妃曰:「汝父如龍,汝兄如虎,猶以天位不可妄據,終身北面。汝獨何人,欲行舜禹之事乎?此皆諸官陷汝於不義,切勿信之。」 洋唯唯而出,以太妃之言告之才。之才曰:「正為不及父兄,故宜早升尊位耳。天與不取,反受其咎。王何失此機會?且讖文雲:『羊飲盟津,角掛天津。』盟津、天津,皆水也。羊飲水,王之名也。角掛天,升大位也。近聞陽平郡皇驛旁有土一方,四面環水,常見群羊數百臥立其上,近而視之,卻又不見。事與讖合。人事如此,天意可知。王豈可違天而受不祥?」 洋未決。因念先王舊臣若尉景、婁昭、段榮等皆已物故,唯斛律金在肆州,司馬子如在鄴,此大事必須與之商酌。因召詣晉陽,共議於太妃前,二人固言不可,且以宋景業首陳符命請殺之。太妃曰:「我兒懦直,必無此心。高德政輩貪富貴、樂禍亂教之耳。」 指金與子如曰:「二卿之言實老成之見,兒宜從之。」 洋不敢違,其事乃止。然自是忽忽不樂,常撫膺浩歎。又之才、景業等曰:「陳陰陽雜占,勸其宜早受命。」 洋使術士李密蔔之,遇大橫,曰:「此漢文之卦也,吉孰利焉。」 又使景業筮之,遇乾之鼎,曰:「乾,君也。鼎,五月卦也。宜以仲夏受禪。」 或曰:「五月不可入官,犯之終於其位。」 景業曰:「王為天,無複下期,豈得不終於其位乎?」 洋大悅,謂之才曰:「吾志決矣,但諸勳貴議論不一,必先有以折服其說,方可行事。吾今者集諸臣于德陽堂,卿為我明辯而曉諭之,使之無阻吾事。」 之才領命。俄而,百官皆集,共議可否。 洋從屏後竊聽。之才進言曰:「今受魏禪,正上合天心,下從民望,舜禹之事複見於今矣。諸公卿不思助成大業,而反有異議,何哉?」 司馬子如曰:「子言誠是,但王受禪有三不可。王去文襄之亡未久,遽行大事,似以兄死為幸,有損王德,其不可一也。天子依王為腹心,開誠相待,不若孝莊猜嫌疑貳,致生變更,其不可二也。王秉政日淺,未有奇功大勳威服四方,其不可三也。吾以為守政居藩,自享無窮之福。倘貪天位,萬一蹉跌,後悔何及。」 之才曰:「不然,昔文襄本欲為帝,而中道暴亡,以致大業終虧。王若為帝,是償文襄未竟之志,光大前業,垂裕後昆。正先王有子,文襄有弟也,何嫌而不為?至帝雖安靜無為,然政由寧氏,祭則寡人,究非本懷,荀濟之事已可鑒矣。王不正位,人易生心,諺雲『騎虎之勢難下』,正王今日之謂也。他若秉政以來,雖大功未建,而獻武、文襄之功,皆王功也。天下孰不懷德而畏威?昔孟德未帝而丕帝,師昭未帝而炎帝,古今一轍,王何不可為帝?」 子如無以應。長史杜弼曰:「關西國之勁敵,常有併吞山東之志,特以無釁,故閉關不出。若受魏禪,彼之師出有名,一旦挾天子稱義兵,長驅東向,將何以待之?不若存魏社稷,整率文武,立功廊廟,剪除外寇。俟四海一統,然後受禪未遲。不然,縱令內難不作,其如外患何?」 之才曰:「今與王爭天下者,只有宇文黑獺。但彼亦欲為王所為,縱令倔強,不過隨我稱帝耳。何畏之有?」 弼語塞而退。洋出厲聲曰:「吾聞『築室道謀,三年不成』,凡舉大事,得一二人同心足矣。之才之言不可易也。」 眾人見王心已決,無敢異言。 洋遂入告太妃曰:「內外皆欲尊兒為帝,今將詣鄴,暫違膝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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