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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黑獺興師滅陳悅 六渾演武服婁昭(1)


  話說高王聞賀拔嶽死,軍中無主,以為得計,便遣長史侯景領輕騎五百,前往平涼撫其餘眾,不許遲誤。景受命,星夜趕行。行至安定郡,正與宇文軍相遇。泰方午食,聞士卒報道:「高王長史侯景引兵往平涼招撫。」

  泰食不及畢,吐哺上馬,出與景會,厲聲謂曰:「賀拔公雖死,宇文泰尚在,君來何為?」

  景聞言失色,徐對曰:「我猶箭耳,唯人所射。」

  遂不敢前,引軍而還。泰見景退,急往平涼進發。至則易素服,拜嶽靈前,放聲大哭,淚流滿面。三軍之士無不悲哀。乃進諸將而謂之曰:「陳悅敢害元帥者,晉陽實使之。諸君既推我為主,須用我命。一大仇宜報,一王命宜遵。不滅陳悅,無以伸主帥之恨;不拒晉陽,無以恤國家之難。諸將有不附國而附歡者,聽使去。毋得心懷疑貳,以幹大戮。」

  諸將皆拜伏曰:「唯將軍命。」

  泰於是權攝軍事,號令嚴肅,眾心始有所屬。朔周回軍見泰,泰知其嚴諭軍士,不許掠民,大喜,握手勞之。朔周本姓赫連,因令複其舊姓,命之曰達。侯景回報高王,王複使景與代郡張華原、太安王基往平涼勞泰。泰不受,欲劫留之,謂三人曰:「留則共享富貴,不留命盡今日。」

  華原曰:「明公欲脅使者以死亡,此非華原等所懼也。」

  泰乃遣之。三人還,言於歡曰:「黑獺雄傑,異日必為王患。請及其未定舉兵滅之,庶無西顧之憂。」

  歡曰:「卿不見賀拔、侯莫乎?吾當以計拱手取之。」

  時孝武帝聞嶽死,大驚,謂斛斯椿曰:「岳忠心為國,朕方倚以敵歡,今為賊臣所害,朕失一助矣。」

  椿曰:「嶽死軍無主,悉召其兵將入京,以為禁衛,亦足壯吾國威。侯莫陳悅亦召赴洛,以彌後患。」

  帝從之,乃遣武衛將軍元毗,慰勞岳軍及侯莫陳悅之眾,並召還京。毗至平涼,泰率諸將來見。毗宣帝旨,泰曰:「吾等得為天子禁旅,甚善。但陳悅既附於歡,害我元帥,恐其不受帝命。公且留此,遣使以帝命召之,看其去留若何。」

  毗從之,以詔往,悅果不應召,泰謂毗曰:「悅不奉詔,恃有歡也。吾軍若去,關西非國有矣。此不可以不慮。」

  毗深然之。

  泰乃因毗歸,附表以聞。其略雲:

  臣嶽忽罹非命,都督寇洛等令臣權掌軍事,奉詔召嶽軍入京。今高歡之眾已至河東,侯莫陳悅猶在水洛。士卒多是西人,顧戀鄉邑,若逼令赴闕,悅躡其後,歡邀其前,恐敗國殄民,所損更甚。乞少賜停緩,徐事誘導,漸就東引,庶幾免禍於目前,而得圖報於異日。

  帝覽表從之,即以泰為大都督,統領賀拔之軍。

  先是賀拔嶽以東雍州刺史李虎為左廂。大都督岳死,虎奔荊州,說賀拔勝,使收嶽眾,勝不從。後聞宇文泰代嶽統眾,乃自荊州還赴之。至閿鄉為人所獲,送洛陽。帝方謀取關中,得虎甚喜,拜衛將軍,厚賜之,使就泰。

  遂與泰共謀討悅。泰方起兵,先以書責悅曰:賀拔公有大功於朝廷,身受一方之寄。君名微行薄,賀拔公薦君為隴右行台,恩至渥矣。

  又高氏專權,君與賀拔公同受密旨,屢結盟約,而君党附國賊,共危宗廟。口血未乾,匕首已發。負恩反噬,人人切齒。今吾與君皆受詔還闕,今日進退惟君是視。君若下隴東邁,吾亦自北道同歸。若首鼠兩端,吾則整率三軍,指日相見。

  時有原州刺史史歸素為岳所親任,河曲之變反為悅守。悅遣其党王伯和、成次安引兵二千助之,鎮守原州。泰惡之,乃遣都督陳崇帥輕騎襲之。崇乘夜將十騎直抵城下,伏餘眾近路,約曰:「俟吾進城則鼓噪以前。」

  歸見騎少,全不為備。崇即入據城門。會高平令李賢及弟遠、穆在城中為內應,於是中外鼓噪,伏兵悉起。史歸敗走,擒之。並執次安、伯和二將。解至平涼。

  泰遂令崇行州事。泰至原州,眾軍畢集。悅聞之大懼,問計於眾將。南秦州刺史李弼謂悅曰:「賀拔公無罪而公害之,又不撫納其眾。今宇文夏州率師以來,聲言為主報仇,人懷怒心,其勢不可敵也。為公計,宜解兵謝之,以求其退。不然必及於禍。」

  悅不從。是時泰引兵上隴,軍令嚴明,秋毫無犯,百姓大悅,歸附益眾。軍出木狹關,雪深數尺,眾將欲止。泰曰:「兵乘雪進,此正兵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舉可滅之時也,奈何失此機會?」

  於是倍道兼行。悅聞之,退保略陽,留萬人守水洛。及泰至,其兵即降。泰據水洛,遣輕騎數百趨略陽。悅又退保上邽,召李弼拒泰。弼知悅必敗,陰使人詣泰,請為內應,泰大喜。悅方恐孤城難守,走保山險。弼誑其下曰:「侯莫陳公欲還秦州,汝輩何不束裝?」

  弼妻,悅之姨也,眾鹹信之,爭取上邽。

  弼先據城門以安集之,遂舉城降泰。泰即以弼為原州刺史。其夜悅出軍將戰,軍自驚潰。又悅素猜忌,既敗,不聽左右近己,與其二弟及子,並謀殺嶽者七八人棄軍迸走。數日之間盤桓往來,不知所趨。左右勸向靈州曹泥,悅從之。自乘驢,令左右皆步從,欲自山中趨靈州。泰使其將賀拔穎追之。悅過山嶺,行六七裡,望見追騎將近,遂縊死于荒郭。追兵至,斬其首以獻於泰。

  泰入上邽,設嶽位,以悅首哭而祭之。三軍悲喜。引薛憕為記室參軍,收悅府庫,財物山積。泰秋毫不取,皆以賞士卒。左右竊一銀甕以歸,泰知而罪之,取以剖賜將士,由是歸附者益堅。

  時幽州刺史孫定兒党于悅,有眾數萬,據州不下。泰遣都督劉亮襲之。

  定兒以大軍去州尚遠,不為備。亮先豎一纛于近城高嶺,自將二百騎馳入城。

  定兒方置酒宴客,猝見亮至,眾皆駭愕,不知所為。亮麾兵斬定兒,遙指城外纛,命二騎曰:「出召大軍。」

  城中皆懾服,不敢動。泰聞捷,即命亮行幽州事。先是故氐王楊紹先降于魏,至是逃歸武興,襲執涼州刺史李叔仁,夏稱王。於是氐、羌、吐谷渾所在蜂起。自南岐以至瓜膳,跨州據郡者不可勝數。泰乃令李弼鎮原州,拔也惡蠔鎮南泰州,可朱渾元還鎮渭州,趙貴行泰州事。征取幽、涇、東秦、南岐四州之粟,以給軍。楊紹先懼,遂降於泰,送妻子為質,邊土皆寧。高王聞泰已定秦隴,遣使甘言厚禮以結之。泰不受,封其書,使親將張軌獻於帝。

  斛斯椿問軌曰:「高歡逆謀,行路皆知。人情所恃,唯在西方。未知宇文何如?」

  賀拔軌曰:「宇文公文足經國,武能定亂,誠國家柱石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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