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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趙嬪無辜遭大戮 世隆通信泄群謀(1)


  話說六渾不欲對婚,又恐劉貴不善回復,親自上馬來見天柱。其時劉貴尚未出府,六渾稟見,榮即召入,謂六渾曰:「吾子豈不堪為君婿耶?奈何拒我之命?」

  六渾曰:「非敢拒也,竊念大王勳名蓋世,四海一人。世子將承大業,非帝室名媛、皇家淑女,不足為配。六渾之女出自寒微,何敢攀鱗附鳳?」

  榮聞言大喜道:「卿既不欲,我亦不強。」

  遂與劉貴賜坐共談。又謂歡曰:「晉州重地,卿宜速往,亦不必再來見我了。」

  歡拜謝而出。貴退,語歡道:「非君自來,幾觸其怒。」

  次日,同了尉景等五人一齊起行,合府文武俱來餞送。斯時僕從如雲,車馬擁道。昭君坐在車中,前呼後擁,回憶逃奔並州時,氣象大不相同,好不快意。將近晉州,官吏軍民皆出郊遠接。蓋魏時刺史之任最重,兵馬錢糧皆屬掌管,生殺由己,儼如一路諸侯。六渾到任以後,惠愛子民,撫恤軍士,刑政肅清,晉州百姓人人感悅。一日,昭君語歡曰:「吾在此安樂,未識父母在家安否?欲到平城探望一次。」

  歡道:「不必,吾遣子茂去迎接一家到此便了。」

  遂令子茂前去,未及一月,婁家夫婦俱已接到。父女相見,俱各大喜。內幹曰:「高郎有志竟成,果不負吾女。」

  歡曰:「男兒不能建非常之業,尚居人下,何足掛齒。」

  說罷大笑。於是署婁昭為都督,以愛君嫁竇泰為妻,內幹夫婦大悅。

  話說晉州有一居民,姓穆,名思美。生一女名金娥,年十七,容色美麗。

  有鄰人子李文興欲娶之,思美不從,文興畫成此女形象,獻于汾州刺史爾朱兆。兆悅其色,文興為硬媒,遣人搶女而去。思美惶急,來到刺史轅門喊救。

  六渾喚進,問其備細,即命段榮領輕騎二十追往,拿住文興,奪女以歸,竟將文興問罪,斷女還家。思美雖已伸冤,猶懼爾朱兆不肯干休,再來劫奪,便央孫騰轉達,情願獻於六渾為妾。六渾以問昭君,昭君曰:「此女君已斷還,而複自娶,恐招物議,並非妾有妒心也。」

  六渾道:「自他心願,娶之何害?況前見此女實有傾城之色,吾不忍拒之。」

  遂乃擇日納之後房。爾朱兆聞之大怒。一日,來到晉陽,榮正在賜宴。兆亦共飲,言于榮曰:「高晉州奪取部民之女為妾,恐幹政體。」

  榮曰:「此細事,不足為六渾累也。」

  酒半酣,從容問諸將曰:「一日無我,誰可主軍?」

  眾皆稱兆。榮曰:「兆雖勇於戰鬥,所將不過三千騎,多則亂矣。堪代我者,惟賀六渾耳。」

  因戒兆曰:「爾非其匹,日後終當為伊穿鼻。」

  兆愈不悅。

  榮性好獵,不問寒暑,列圍而進,士卒必步伐齊壹,雖遇險阻,不得違避,一鹿逸出,必數人坐死。有一卒見虎而走,榮怒曰:「汝畏死耶!」

  即斬之。自是每獵,士卒如登戰場。嘗見虎在空穀中,令十餘人空手搏之,毋得損壞皮毛,死者數人,卒擒得之,以此為樂。嘗召天穆於朝,問以朝中動靜。留數日,共獵于南山。天穆諫曰:「大王勳業已盛,四方無事,惟宜修政養民,順時搜狩,何必盛夏馳逐,感傷和氣。」

  榮攘袂大言曰:「靈後不綱,掃除其亂,推奉天子,乃人臣常節。葛榮之徒,本皆奴才,乘時作亂,譬如奴走,擒獲即已。頃來受國大恩,未能混一海內,何得遽言勳業?如聞朝士猶多寬縱,今秋欲與兄戒勒士馬,交獵嵩高,令貪污朝貴入圍搏虎,不從命者斬之。乃出魯陽,曆三荊,悉擁生蠻北填六鎮。回軍之際,掃平汾胡。更練精兵,分出江、淮,蕭衍若降,賜以萬戶侯;如其不降,以數千輕騎,渡江縛取以來。然後與兄奉天子巡四方,乃可稱勳耳。今不頻獵,兵士懈怠,安可複用哉?」

  天穆再拜曰:「非鄙懷所及。」

  榮欲密樹党援,易河南州牧、郡守,悉用北人為之。天穆歸,附奏以聞。

  帝覽奏,疑之,謂天穆曰:「河南牧守皆克稱職,況北人不暗南事,恐未可易。」

  天穆不悅曰:「天柱有大功于陛下,為國宰相,即請遍代天下之官,恐陛下亦不得違。如何啟用數人,遂不許也?」

  帝正色而言曰:「天柱若不為人臣,雖朕亦可代。如其猶存臣節,無代天下百官之理。」

  天穆語塞而退。

  榮見奏不允,大怒曰:「天子由誰得立,今乃不用我言耶?」

  先是散騎常侍高乾邕好任俠,其弟三人:次仲密,次敖曹,次季武,皆才勇。而敖曹尤武藝絕倫,人稱之為楚霸王,皆與帝有舊。河陰之亂,乾乃聚兵於河、濟之間,頻破爾朱軍。帝使人招之,遂同入朝。帝封乾邕為黃門侍郎,敖曹為散騎常侍。榮知之,奏帝曰:「此等皆曾叛亂,不宜立於朝廷。」

  帝不得已,並解其職,放還鄉里,由是帝懷不平。

  爾朱後容顏絕代,初入宮,與帝甚相歡悅,而性烈如火,又極嫉妒,六宮嬪禦皆阻絕臨幸,雖王府舊人,亦不得見帝一面。時三月中旬,帝見春色甚好,帶了內侍數人,步入禦園遊玩,在千秋亭上憑欄觀魚。有宮人進前曰:「紫華宮趙貴人見駕。」

  帝令入,妃再拜。帝問曰:「卿何知朕在此而來?」

  妃曰:「妾不知陛下在此,偶爾至園,聞帝在亭,特來朝見。」

  帝賜坐,與言昔日事,命宮人置酒共酌。蓋妃本舊侍,帝素寵愛,以後故,阻絕舊情,故見面依依不捨。又謂妃曰:「朕不到卿宮幾年矣?」

  對曰:「二年。」

  帝曰:「朕雖至尊,動息不能自主,致令拋棄卿家。」

  說罷愀然。少間,趙妃拜退,帝亦回宮。那知後已密知此事,設宴對飲,見帝默默不樂,後曰:「今日誰惱聖懷,對酒不飲?」

  帝曰:「懶於飲耳,無所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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