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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東窗下夫妻設計 風波亭父子歸神(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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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秦檜無端害岳侯,故令宋祚一時休。 至今地獄遭枷鎖,萬劫千回不出頭。 話說宋高宗皇帝,一日,忽然扮做客商模樣,叫秦檜改裝作伴,往臨安城內私行閑耍。秦檜只得也扮做個伴當。私行出了朝門,各處走了一會,偶然來至龍吟庵門首,只見圍著許多人在那裡不知做甚麼。高宗同著秦檜挨進人叢裡去一看,卻是一個拆字先生,招牌上寫著「成都謝潤夫觸機測字」,撐著帳篷,擺張桌子,正在那裡替人拆字。 高宗站在桌邊,看他拆字一回,覺得有文有理,遂上前坐下道:「先生也與我拆個字。」 謝石道:「請書一字來。」 高宗隨手就寫了一個「春」字,遞與謝石。謝石道:「好個『春』字!常言道春為一歲首。足下決非常人。況萬物皆春,包藏四時八節。請問尊官所問何事?」 高宗道:「終身好否?」 謝石道:「好,好,好!大富大貴,總不可言。但有一言:『秦』頭太重,壓『日』無光,若有姓秦的人,切不可相與他,恐害在他手內!牢記,牢記!」 高宗伸手向身邊摸出一塊銀子,謝了先生,拱手立起,悄悄對秦檜道:「賢卿也試拆一字。」 秦檜無奈,隨手寫了一個「幽」字,遞與謝石。謝石道:「這位尊官所問何事?」 秦檜道:「也是終身。」 謝石道:「『幽』字雖有泰山之安,但中間兩個『絲』字纏住,只叫做雙龍鎖骨,屍體無存。目下雖好,恐後來年老齒壞,遇硬則衰,須要早尋退步方好。」 秦檜道:「領教了。」 也送了些謝金,同著高宗去了。 當時內中有認得的,說:「你這先生字雖斷得好,只是拆出禍來了!方才那頭一個正是當今天子,第二個便是秦丞相,你講出這些言語,怎得就饒恕了你?」 又有一人道:「我們走開了罷!不要在此說是非,打在一網裡!」 眾人聽了,俱一哄而散。謝石想道:「不好!」 遂棄了帳篷,急忙的逃走去了。秦檜陪著高宗回進朝中,辭駕回府,即差家丁去拿那拆字的。家丁忙去拿時,早已不在,再往各處找尋,並無蹤跡。一連緝拿了三四日不見影響,只得罷了。 且說秦檜命萬俟卨、羅汝楫兩個奸賊,終日用極刑拷打岳爺父子、張憲三人招認,已及兩月,並無實供,悶悶不悅。這一日,已是臘月二十九日,秦檜同夫人王氏在東窗下向火飲酒,忽有後堂院子傳進一封書來。秦檜拆開一看,原來不是書,卻是心腹家人徐甯遞進來民間的傳單,是一個不怕死的白衣,名喚劉允升,寫出岳元帥父子受屈情由,挨門逐戶的分派,約齊日子,共上民表,要替岳爺伸冤。秦檜看了,雙眉緊鎖,好生愁悶。王氏問道:「傳進來的是甚麼書?相公看了就這等不悅?」 秦檜就將傳單遞與王氏道:「我只因詐傳聖旨將岳飛父子拿來監在獄中,著心腹人萬俟卨、羅汝楫兩個用嚴刑拷打,要他招認反叛罪名,今已經兩月,竟不肯招。民間俱說他冤屈,想要上民本。倘然口碑傳入宮中,豈是兒戲!欲放了他,又恐違了四太子之命,以此疑慮不決。」 王氏將傳單略看了看,即將火箸在爐中炭灰上寫著七個字道:「縛虎容易縱虎難。」 秦檜看了點頭道:「夫人之言,甚是有理。」 即將灰上的字跡攪抹了。 二人正說之間,內堂院子走進來稟道:「萬俟卨老爺送來黃柑在此,與太師爺解酒。」 秦檜收了。王氏道:「相公可知這黃柑有何用處?」 秦檜道:「這黃柑最能散火毒,故爾送來,可叫丫鬟剖來下酒。」 王氏道:「不要剖壞了!這個黃柑,乃是殺岳飛的劊子手!」 秦檜道:「柑子如何說是劊子手?」 王氏道:「相公可將這柑子撈空了,寫一小票藏在裡邊,叫人轉送與勘官,教他今夜將他三個就在風波亭結果了!一樁事就完結了。」 秦檜大喜,就寫了一封書,叫丫鬟將黃柑的瓤去乾淨了,將書安放在內,封好了口,叫內堂院子交與徐寧,送與萬俟卨去。正是: 縛虎難降空致疑,全憑長舌使謀機。仗此黃柑除後患,東窗消息有誰知? 再說這時節已將岳雲、張憲另拘一獄,使他父子不能見面的了。到得除夜,獄官倪完備了三席酒,將兩席分送在岳雲、張憲房裡;將這一席,倪獄官親送到岳爺房內擺好,說道:「今日是除夜,小官特備一杯水酒,替帥爺封歲。」 岳爺道:「又蒙恩公費心!」 就走來坐下,叫聲:「恩公請坐。」 倪完道:「小官怎敢!」 岳爺道:「這又何妨?」 倪完告坐,就在旁邊坐下相陪。 飲過數杯,岳爺道:「恩公請便罷!我想恩公一家,自然也有封歲的酒席,省得尊嫂等候。」 倪完道:「大人不必記念。我想大人官至這等地位,功蓋天下,今日尚然受此淒涼,何況倪完夫婦乎!願陪大人在此吃一杯。」 岳爺道:「如此多謝了!不知外面甚麼聲響?」 倪完起身看了一看道:「下雨了。」 岳爺大驚道:「果然下雨了!」 倪完道:「不獨下雨,兼有些雪,此乃國家祥瑞,大人何故吃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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