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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結義盟王佐假名 刺精忠岳母訓子(1)


  詩曰:
  寂寞相如臥茂陵,家徒四壁不知貧。
  世情已逐浮雲變,裘馬誰為感激人?
  大盜徒然投幣帛,新君仗爾整乾坤。
  只看賢母精忠訓,便識將軍報國心。

  話說眾兄弟不肯安貧,各自散去,岳大爺正在悲傷之際,恰遇著那人來叩門。岳大爺開了進來,只見那人一直走上中堂,把包袱放下,問道:「小弟有事來訪岳飛的,未知可是這裡?」

  岳爺道:「在下就是嶽飛,未知兄長有何見教?」

  那人聽了,納頭便拜道:「小弟久慕大名,特來相投,學些武藝。若蒙見光,情願結為兄弟,住在寶莊,以便朝夕請教。不知尊意若何?」

  岳爺道:「如此甚妙!請問尊姓大名?尊庚幾何?」

  那人道:「小弟姓于名工,湖廣人氏,行年二十二歲。」

  岳爺道:「如此叨長一年,有屈老弟了!」

  那人大喜,就與嶽飛望空八拜,立誓:「永勝同胞,各不相負。」

  拜罷起來,於工取出白銀二百兩送與岳飛,嶽飛推辭不受。於工道:「如今既為兄弟,不必推遜了。」

  岳爺只得收了,就進去交與母親,遂轉身出來。於工道:「哥哥有大盤子,取出幾個來。」

  岳爺道:「有。」

  即進房去,向娘子討了幾個盤子出來,交與於工。於工親自動手,把桌子擺在中間,將盤安放得停當,打開黃包裹,取出十個馬蹄金,放在一盤。又取出幾十粒大珠子,也裝在一盤。又將一件猩紅戰袍,一條羊脂玉玲瓏帶,各盛在盤內。又向胸前取出一封書來,供在中央,便叫:「大哥快來接旨!」

  岳大爺道:「兄弟,你好糊塗,又不說個明白,卻叫為兄的接旨。不知這旨是何處來的,說明了,方好接得。」

  那人道:「實不瞞大哥說,小弟並非于工,乃是湖廣洞庭湖通聖大王楊麼駕下,官封東勝侯,姓王名佐的便是。只因朝廷不明,信任奸邪,勞民傷財,萬民離散。目下徽、欽二帝被金國擄去,國家無主。因此我主公應天順人,志欲恢復中原,以安百姓。久慕大哥文武全才,因此特命小弟前來聘請大哥,同往洞庭湖去扶助江山,共享富貴。請哥哥收了。」

  岳大爺道:「好漢子,幸喜先與我結為兄弟。不然,就拿賢弟送官,連性命也難保了!我嶽飛雖不才,生長在宋朝,況曾受承信郎之職,焉肯背國投賊?兄弟,你可將這些東西快快收了,再不要多言。」

  王佐道:「哥哥,古人雲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不要說是二帝無道,現今被兀朮擄去,天下無主,人民離亂,未知鹿死誰手?大哥不趁此時幹功立業,還待何時?不必執迷,還請三思。」

  岳大爺道:「為人立志,如女子之守身。嶽飛生是宋朝人,死是宋朝鬼。縱有陸賈、隨何之口舌,難挽我貫日淩雲之浩氣。本欲屈留賢弟暫住幾日,今既有此舉,嫌疑不便。賢弟速速請回,拜複你那主人,今生休再想我。難得今日與賢弟結拜一場,他日嶽飛若有寸進,上陣交鋒之際,再得與賢弟相會也!」

  王佐見嶽飛侃侃烈烈,無可奈何,只得把禮物收了,仍舊包好。

  岳大爺遂走進裡邊,叫母親把方才那個銀包取出來。安人取了出來,交與岳爺接了,出來對王佐道:「這銀包請收了。」

  王佐道:「又來了!這聘禮是主公的,所以大哥不受。這些須禮物雖然不成光景,乃是小弟的敬意,仁兄何必如此!」

  岳大爺道:「兄弟,你差了。賢弟送與為兄的,我已收了。這是為兄的轉送與賢弟的,可收去做盤纏。若要推辭,不像弟兄了。」

  王佐諒來嶽飛是決不肯收的了,也只得收下。收拾好了,拜辭了岳爺,仍舊背上包裹,悄然出門,上路回去,不提。

  卻說岳爺送了王佐出門,轉身進來,見了安人。安人問道:「方才我兒說那朋友要住幾日,為何飯也不留一餐,放他去了,卻是何故?」

  岳大爺道:「母親不要說起!方才那個人先說是要與孩兒結拜弟兄,學習武藝,故此要住幾日。不料乃是湖廣洞庭楊麼差來的,叫做王佐,要聘請孩兒前去為官。被孩兒說了他幾句,就打發他去了。」

  岳安人道:「原來如此。」

  又想了一想,便叫:「我兒你出去端正香燭,在中堂擺下香案,待我出來,自有道理。」

  岳爺道:「曉得!」

  就走出門外,辦了香燭,走至中堂,搬過一張桌子安放居中。又取了一副燭臺、一個香爐,擺列端正,進來稟知母親:「香案俱已停當,請母親出去。」

  安人即便帶了媳婦一同出來,在神聖家廟之前焚香點燭。拜過天地祖宗,然後叫孩兒跪著,媳婦磨墨。嶽飛便跪下道:「母親有何吩咐?」

  安人道:「做娘的見你不受叛賊之聘,甘守清貧,不貪濁富,是極好的了!但恐我死之後,又有那些不肖之徒前來勾引,倘我兒一時失志,做出些不忠之事,豈不把半世芳名喪於一旦?故我今日祝告天地祖宗,要在你背上刺下『精忠報國』四字。但願你做個忠臣,我做娘的死後,那些來來往往的人道:『好個安人,教子成名,盡忠報國,流芳百世!』我就含笑於九泉矣!」

  嶽飛道:「聖人雲:『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母親嚴訓,孩兒自能領遵,免刺字罷!」

  安人道:「胡說!倘然你日後做些不肖事情出來,那時拿到官司,吃敲吃打,你也好對那官府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麼?」

  嶽飛道:「母親說得有理,就與孩兒刺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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