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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絕聲色忠諫滅寵 應天人承歸正統(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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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明,部下眾將直入帳中,高叫道:「諸將有言,願立檢點為天子。」 匡胤大驚,披衣而起。未及詰問,眾擁至跟前,石守信竟將黃袍披在匡胤身上,抱在椅中,眾將山呼下拜,聲徹內外。匡胤道:「汝等自圖富貴,使我受不義之名。此何等事,而倉卒中為之?」 石守信道:「主少國疑,明公若有推阻,而彼豈肯信乎,再要成事,恐亦晚矣。」 匡胤嘿然不答。匡義進道:「此雖人謀,亦天意也,兄長不須遲疑。且濟天下者,當使百姓感激如父母,京師,天下之根本,願下令諸將,入城不許侵奪百姓,乃為天下定計也。且苗光義先生前日對人說道,日下複有一日,該哥哥登位無疑。」 匡胤聽了苗訓之言,如夢初覺,想起前日相面之詞,真是先見,懊悔屢屢失禮於他。遂下令道:「太后與主上,是我北面而事的,不得冒犯,群臣皆我比肩,不得欺淩,朝中府庫,不得侵掠。用命有重賞,不用命則誅。」 軍士皆應道:「謹受命。」 匡胤號令已定,遂整隊而回。軍士至汴梁,自仁和門入城,秋毫無犯。百姓歡悅。有詩為證: 七歲君王寡婦兒,黃袍著處是相欺。 兵權有急歸帷幄,那見遼兵犯帝畿? 匡胤既入城,下令軍士歸營,自退於公署。 時早朝未散,太后聞陳橋兵變,大驚不迭,退入宮中。范質對王溥道:「舉奏遣將,而致反亂,吾輩之罪也。」 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韓通自禁中而出,急來與範質議道:「彼軍初入,民心未定,吾當統領親兵禁軍以敵之。二公快請太后懿旨,佈告天下,必有忠義勤王者相起,則叛逆之徒一鼓可擒矣。」 範質依言,入宮見太后請旨。韓通歸至府中,召集守禦禁軍親隨將校,以備對敵。忽禁軍教頭王彥升大怒道:「天命有歸,汝何為自戕其身?」 即引所部禁兵來捉韓通。韓通未及相迎,竟被彥升一刀梟了首級。部下軍兵將其妻妾並次子亦皆殺死,惟長子韓松逃脫,奔入遼邦而去。有詩為證: 忠於王事見韓通,世宗親征有幾同。 欲禦逆謀志未遂,階前冤血至今紅。 匡胤在公署聞得城中鼎沸,急忙下令禁止。有將捉得范質、王溥等來見,範質挺身責道:「公乃世宗之親臣,言聽計從。今欲乘喪亂而欺孤寡,生心謀反,異日何以見先帝於地下?思之豈不愧乎?」 匡胤掩淚答道:「吾受世宗厚恩,今為六師所逼,一旦至此,慚負天地,奈如之何?」 言未已,帳前羅彥威拔劍在手,厲聲說道:「三軍無主,眾將議立檢點為天子,再有異言者斬!」 王溥面如土色,拜於階下。範質不得已,亦下拜。匡胤親自扶起,以優禮待之。後人有詩以譏範質等雲: 國祚既移宋鼎新,首陽不食是何人? 片言不合忙投拜,可惜韓通致殺身。 范質等奉匡胤入朝,召集文武百官,兩班分立。翰林院官捧出禪位詔書,令侍郎竇儀宣讀,詔曰: 天生烝民,樹之司牧。二帝推公而禪位,三王乘時以革命,其極一也。予末小子,遭家不造,人心已去,天命有歸。諮爾歸德節度使殿前都檢點趙匡胤,稟上聖之資,有神武之略,佐我高祖,格于皇天,逮事世宗,功存納麓,東征西怨,厥績懋焉。天地鬼神,享於有德,謳歌獄訟,歸於至仁。應天順民,法堯禪舜,如釋重負,予其作賓。嗚呼欽哉,只畏天命! 竇儀讀罷詔書,匡胤就北面聽命訖。宰相扶了登崇元殿,加上天子袞冕,受群臣朝賀,是為太祖皇帝。奉周主為鄭王,子孫世襲其職。符太后遷居西宮。大赦天下。國號曰宋,改元建隆元年,而周運亡矣。古虞顧充有《歷朝捷錄》紀之雲: 世宗以柴氏子,嗣太祖而立。撰通禮,正樂書,定大樂,設科目,而文教彬彬,敗漢兵,閱諸軍,平江北,伐契丹,而武功烈烈。王環以不降而受賞,仁贍以抗節而蒙褒,張美以供奉而見疏,馮道以販圖而被棄。威武之聲,真足以砥礪人心,激發一世。近者畏,遠者懷,有由然也。刻農桑之木,務本也,禁僧尼之度,抑末也,親囚徒之錄,恤刑也,貸淮南之饑,賑貧也,立二稅之限,便民也。注意黎元,留心治道,良法美意,未易枚舉,信為五代十二君中之令主矣。顧其亡國,亦若是之速,又何也?豈帝王自有真,天將生聖人為生民主,而日月既出,爝火不容不息乎? 追尊父弘殷為宣祖昭武皇帝,尊母杜氏為皇太后。當時太祖拜于殿下,群臣相賀,杜太后愀然不樂。左右進道:「臣聞母以子貴。今子為天子,而反生不樂,何也?」 太后道:「吾聞為君難。天子置身兆庶之上,治得其道,則此位尊,苟或失馭,求為匹夫不可得,此吾所以憂耳。」 太祖拜道:「謹受教。」 遂立賀氏為皇后,韓氏為偏宮,杜氏為西宮。 越數日,太祖下詔,加范質、王溥等為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弟匡義為殿前都虞候,趙普為樞密直閣學士。論扶立功,以趙彥溥慶壽為龍捷右廂都指揮使,並領節度使之職,以石守信張光遠為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鄭恩、高懷德以列侯並領節度使之職,其餘董龍、董虎李通、周霸等俱為參將。詔下,諸臣各各謝恩。 時華山隱士陳摶騎驢過汴京,聞太祖登位,拍手大笑道:「天下自此定矣。」 吟詩一首雲: 夾馬營中紫氣高,屬豬人定著黃袍。 世間從此多無事,我向山中睡得牢。 吟罷,竟自回山。不提。 卻說太祖欲以優禮待朝臣,深念韓通之死,贈為中書令,以旌其忠。反加王彥升擅殺主將之罪,雖有幸寬宥之,但革其官,終身不用。後人有詩歎之雲: 擅殺之罪不可逃,當初何用進黃袍。 功臣既死無由及,後代兒孫竟失褒。 從此天下大定,仁明之主,永享太平。《飛龍傳》如斯而已終。但世事更變,難以逆料。要知天下此後誰繼,當看《北宋金槍》便見源委也。後人有詩以詠之: 五代干戈未息肩,亂臣賊子混中原。 黎民困苦天心怨,胡虜驅馳世道顛。 檢點數歸真命主,陳橋兵變太平年。 黃袍丹詔須臾至,三百鴻圖豈偶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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