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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猛趙虎出房受彈 鄭天惠棄暗投明


  且說展南俠與大家正要用酒,忽聽房上瓦片一響,說:「有賊!」趙虎愣頭愣腦,往外就跑,出來就被一顆彈子打倒。你道房上是誰?原來是神彈子活張仙鄭天惠。為因聽了周慶兒回來一說,群賊俱是一怔,大家抄傢伙直奔後面查看虛實,果然三個家人橫躺豎臥,鮮血淋漓。鄭天惠躥上北牆,一眼就望見有幾個人,直奔正東。他複又回來告訴周龍:「你們眾位不用找了,我看見了,待我追將下去。你們眾位前廳等我,得了他們下落之時,我前來送信。」周龍說:「再去一個人與你同伴如何廣鄭大惠說:「不用,是我一人倒好。」說畢,隨即就出後牆,遠遠的跟下展蔣眾位來了。直到公館,認准了他們這個地方,自己就把彈兜子從腰間解將下來,系於外面,把衣裳掖好,跳上西牆,往裡一瞧,但見上房點著燈火。鄭天惠飄身下來,繞到大房的後坡,躥將上去,躍脊到前坡,往房上一趴,裡面說話盡都聽見。鄭天惠就要抽身回去與群賊送信。不料往回一抽身,腳一蹬,就把房瓦踏碎了一塊。焉知裡面聽得出來,說:「有賊!」

  鄭天惠知道人家聽出來了,按說走是可以走的了,皆因是在周龍家內,是自己的主意,把趙虎放跑,反倒三個人被殺。要是就這樣回去,覺著臉上無光。鄭天惠本是心高性傲之人,一橫心,命不要了都使得,也不能就這樣一跑。回手把彈弓摘將下來,在房前簷上一站,取了一把彈子出來,準備見一個打一個,出來兩個打一雙,打幾個人再回去,見了群賊,臉上方覺好看。頭一個恰好老趙跑到庭中,一彈子正打在胸膛之上,打得趙虎滿地亂滾。忽見裡面「噗噗噗」,把燈俱都吹滅,又聽見說:「唔呀,唔呀!待我出去。」鄭天惠就把彈子上好,往下要打,沒見有人出來,又等了片刻,才聽見說:「晤呀,待我出去拿賊。」待要打,又沒見出來。複又聽見裡面說:「唔呀,我的刀怎麼找不著了?唔呀,可有了刀了,這可出去了。」

  忽聽簾板「吧噠」一響,鄭天惠恨這個蠻子說了兒回,總沒出來,把身子往前一探,伸手對準屋門,只等一露面就打。鄭天惠只顧瞧著屋門,不料後面來了一人,對準他後臀上,踹了他一腳。鄭天惠只顧前面,未曾防備後面,又是往前探著身子,這一腳,焉有不墜落下來之理。你道這踹他的是誰?原來,蔣四爺知道房上有人,就把燈燭吹滅,一拉南俠,低聲說道:「你從後面上房。」馮淵正要出去,蔣爺把他一拉,馮淵就明白了,緊嚷出去。為的是使這個賊的心神盡念著底下,就不顧後頭了。果然,展爺把後窗戶一開,縱身出去,躥上房,到前面見鄭天惠往前探著身子,用了一個橫跺子腳,就把鄭天惠踹將下去。馮淵聽見「噗咚」一聲,這才縱身出去,把刀就剁。鄭天惠摔下房來,未能縱身站起,眼瞧著刀到,又不能抽刀招架,忙用手中彈弓,往上一迎,只聽「吧」的一聲,就把那彈弓上的弦打折。鄭天惠彈弓弦一折不要緊,這人的性命休矣。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屋中蔣四爺嚷道:「別殺害他的性命!」馮淵這才過來,把他綁上。說:「唔呀,這是我拿住的賊。」展爺也並不爭論。屋內把燈火點著,展爺躥下房來,同著馮淵,把鄭天惠推入屋中。趙虎被這一彈子,正打在胸膛之上,「哎呀」了半天,細看時起了一個大紫泡,咬牙忍著痛,罵罵咧咧也就跟進來了。他叫鄭天惠跪下,鄭偏不跪。趙虎在那人腿上踹了一腳,說:「我也報報仇。」鄭天惠噗咚跪下,複又起來,仍然立而不跪。蔣四爺、知府、展爺進來,俱都坐下。蔣爺說:「不用叫他跪,我問問你:姓甚名誰?因為何故前來行刺?」鄭天惠哈哈的冷笑說:「要問姓晏名飛,外號人稱白菊花的

  便是。前來尋找邢如龍、邢如虎兩個小輩,結果他們性命來了。如今我既然被捉,不能報仇,速求一死。」趙虎說:「呸,你別不要臉啦,你瞧著人家姓晏的發財呀!你打算四老爺不認得你呢?」你道這鄭天惠為什麼假充白菊花,皆因自己被捉,明知是死,倒不如替師兄把盜冠袍帶履之罪,替他一筆勾銷,就算給他洗了這一案,這也算盡了師兄弟的情分。萬想不到趙虎認得他,再說展、蔣二位俱都認得白菊花,他如何假充得下去。蔣爺一看這個人,紫面長眉,青緞衣襟,很是英雄氣派,一看就愛惜此人,說:「四老爺,這個人是誰?」趙虎還未答言,就聽屋內有人答話,「哎呀!四大人,你千萬別聽他說,這是我們的二哥。」又叫道:「二哥呀!你因為什麼罵我們,反倒冒淫賊的名姓?你不看白菊花狗娘養的害得我們有多苦。哎呀,痛殺我也。」

  鄭天惠一聞此言,透著詫異,聽是邢如龍、邢如虎的聲音,隨說道:「原來是兩個反復無常的小輩。哪個是你二哥!」屋內說:「哎呀二哥,我們是怎麼得罪你了?」蔣爺一攔說:「二位邢老爺不必往下說,我明白了。定然是姓鄭的見了白菊花,受了晏飛的蠱惑,聽他一面之詞,反倒前來找你們二人來了。姓鄭的,我這一猜,准准的不差,是與不是?我先帶著你瞧瞧你兩個師弟,有什麼話咱們回來再說。」帶著鄭天惠來到屋中,邢家弟兄二人一見鄭天惠說道:「我們二人,不能與二哥行禮了,你來看!鄭天惠一瞧兩個師弟,就如刀紮肺腑。原來是一個扛著胳膊,一個瞎了一隻眼睛,看二人仍然還是血人一樣。鄭天惠一瞧,心中就有幾分明白是受了白菊花的蠱惑,連忙問道:「你們到底是為什麼弄得這般光景?」邢如龍說:「你聽白菊花是怎麼說的?」鄭天惠就把白菊花告訴他的言語,學了一遍。

  邢如龍不覺得那一隻眼睛的眼淚就落下來了,說:「我們也不用說,讓我們蔣四大人告訴你,便知分曉。」蔣爺說:「你上外間屋中來,我告訴你他們這不白之冤,讓他們好先保養著他們的精神。」鄭爺跟隨著出來,到了外間屋中,蔣爺就把邢家弟兄前前後後的事說了一遍。鄭天惠方才明白,原來晏飛傷了師弟,反說師弟陷害于他。一跺腳說:「晏飛呀晏飛,你欺吾太甚了!鄭某原來錯怪兩個師弟。大人,我如今被捉,身該萬死,如今此事已明,雖死瞑目。大人快些吩咐把我結果了性命,吾就了卻了今生之事。」蔣爺一笑:「這也怪你不得,沒有晏飛,你也不能如此。並且你兩個師弟暗地裡常常誇獎你是個好人。蔣某要治了你的罪名,一則也對不起我們邢老爺,二則你此來非出本意。」隨說著,就把綁繩與他解了,說:「你願意幫著白菊花,也聽你自便;你要棄暗投明,也聽你自便。你願意幫著我等,有我們展大人在此,連你兩個師弟並蔣某一同見了我們相爺,定能保舉你個大小官職,豈不是好?」

  鄭天惠叫蔣爺這一套話,說的倒覺臉上發赤,又聽著兩個師弟齊說道:「快給蔣大人叩頭罷,千萬可別把這個機會錯過。你要做了官,你我弟兄,朝朝暮暮在一處相守,省得你東我西的總不得見面。」鄭天惠聽了這些言語,概不由己,雙膝點地,說:「小人論罪,身該萬死。蒙大人開天地之恩,饒恕活命,小民在大人跟前,願效犬馬之勞,肝腦塗地,雖萬死不辭。」蔣爺用手攙起,又與展爺相見了一回。蔣爺說:「鄭壯士,你願意助我等一臂之力,咱們是先辦國家要犯之事。」鄭天惠尚未開言,只見展爺一擺手說:「外面有賊。」原來後窗戶上有一窟窿,被展爺一眼看見,說了聲有賊,馮淵就跟著嚷說:「有賊,快些拿賊!」就推說趙虎出去拿賊。者趙說:「我夠受的了,你們拿去罷。」展爺啟簾縱出屋子,一跺腳,躥上房去,一看就知道是白菊花。

  你道晏飛因何故也上這裡來了?皆因鄭天惠走後,周龍吩咐家人找棺木把三個死屍裝殮起來。周龍等口至廳房,房書安說:「雖然殺死三個家人,鄭爺這一跟下去准得著他們的下落了。」小韓信連連搖頭說:「不好,不好!」白菊花問:「什麼不好?」張大連說:「你上回說過,鄭天惠與你面和心不和。你上次到揚州看你師叔去,在酒席筵前,你與鬧海先鋒阮成兩個人拌嘴,鄭天惠反向著他的把弟,倒怪了你一身不是,你從他那裡一賭氣走了,對與不對?那還是他朋友,尚且如此。他今一去,見了邢家弟兄這般受傷,決不肯立時下手。這邢家弟兄豈有不把你挖目削手的事對他說明之理。他們要定計前來,你我大事不好,不用別的,他們把計策定妥,回來告訴我們沒找著,等他們大眾外面到齊了,殺將進來,他在裡面,一作內應,咱們大眾措手不及,豈不是悔之晚矣!」大眾一聽,連連點頭,全說張爺慮得有理。白菊花說:「事不宜遲,我先跟下去看看,如真有此事,我先殺鄭天惠。」說畢,把寶劍就摘下來了。他也是跟著鄭天惠身後進來。白菊花到裡面時節,鄭爺剛叫展爺捉住,綁入屋中。晏飛在窗戶後面,用指尖戮了一個窟窿,用一目往裡觀看,一見展、蔣二人,就嚇了一驚,想道二人為何死哪?先聽鄭天惠替他洗案,不覺歡喜,後來鄭天惠降順了蔣平,要幫著人拿自己了,這才上房走。不料後面展爺等趕來了。要問展甫俠捉拿淫賊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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