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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柳葉村燕子飛採花 松針嶺虯髯公祭劍(1)


  話說虯髯公用化骨丹在水面上把烏天霸屍骨化去,跳上山來,忽見山坡邊一株柳樹無端搖動,疑心樹上有人,正欲看個明白。只見有一團烏黑東西滾下樹來,分明像是個人。隱娘等也多看見,齊說一聲:「奇怪!」

  這黑影竟從飛霞挨身經過。飛霞吃了一驚,急拔寶劍砍去,修已不知去向。到底虯髯公眼捷手快,喝聲:「是怎麼人?」

  兩足一頓,忽駕劍光,如飛追去。隱娘見了,也急寬下外罩衣服。交與飛霞,縱劍光在後緊隨。雲龍、飛霞要想趕時,怎趕得上,只得同在山中等候,驚歎世上異人之多。不料等至日色將西,不見二仙回山。二人無奈,商議下山,把各人師尊交給的外罩衣衫披在身上,免被旁人瞧見夜行服飾再多議論。飛霞因此間人地甚是生疏,問雲龍:「往何處投宿?」

  雲龍道:「且尋一個廟宇,暫住一宵,待明日遇見恩師,再定行止如何?」

  飛霞點頭稱是,遂向山前走去。按下慢題。

  再說虯髯公與聶隱娘追趕的這一個人,正是臨安劇賊燕子飛。他自從在露筋祠見薛飛霞碰死之後,逃至臨安,因這件事鬧得大了,恐防發覺,故此匿跡消聲,絕不在外為非作歹,甚是安分。其時,空空兒正在臨安地面物色人才,苦無當意。一日,在路上與燕子飛相遇,見他生得短小精悍,頗具異相,又見他行步矯捷,分明有些來歷,故意與他撞個滿懷,試試他有無本領。燕子飛眼光甚快,見劈面有人撞來,不知何故,急把身體一斜,蕩了開去。空空兒拉了個空,暗贊此人眼法、腳步色色不錯,倒是一個可造之才,但不知性氣若何。正在心頭思想,燕子飛見撞他的是一個面生之人,年紀甚輕,身材又小,猜不出是何用意,反和顏悅色的問空空兒道:「老哥走路,須要小心,幸虧得撞的是俺,倘是別人,豈不被你磕下地去。」

  空空兒聽見他語言和藹,滿心歡喜,回說:「在下一時去得匆忙,老哥恕我。但不知老哥高姓尊名,府居何處。」

  燕子飛見空空兒問他籍貫,他是慣走江湖積案重重的人,未免有些疑惑,隨口答稱:「萍水相逢,何須留怎姓氏,俺們各自走罷。」

  將手一拱,匆匆欲去。空空兒誤道他不願留名,頗類俠士行為,愈覺十分屬意,也把雙手一拱,道:「在下並無別意,因見足下英姿颯爽,氣宇不凡,故欲動問大名,稍志敬仰。足下何須深諱,豈不是見外麼?」

  燕子飛聽言,把空空兒又仔細一看,料他並無惡意,始道:「在下姓燕,別字子飛,這裡臨安人氏。不知足下貴姓?」

  空空兒笑道:「山野之人,何足掛齒。有緣相聚,日後自知。但今日有一句言語,意欲請教,不知尊意若何?」

  燕子飛道:「有怎說話,你且講來。」

  空空兒道:「在下家傳拳棒,訪友來此,方才見足下避讓的時候手腳靈便,諒是慣家,欲思請至前面空曠地方領教一二,未知允否?」

  燕子飛聽罷此言,只因空空兒生得比自己還要瘦小,望去好如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一般,料他濟得甚事。因道:「聽你之言,原來要想與我較量拳棒,這有何難?不過有句話兒須要說明在先,倘然失手,把你打死,你可不悔?」

  空空兒道:「若被打死,怎敢怨悔。惟足下倘然勝不得我,那時怎樣?」

  燕子飛冷笑一聲,隨口答道:「我如勝不得你,拜你為師如何?」

  空空兒聞言大喜,說聲:「君子一言,我們快去。」

  二人遂走出鬧市,揀了一片平陽之地交起手來。

  不到十數個回合,燕子飛已招架不住,暗想:「這個孩子,果然了得,不要把平日聲名喪於此人之手。且不曉得這人是何來歷,休要被他暗算。」

  故此跳出圈子說聲:「果然好拳。你敢與我到那邊去再較一較,我才服你。」

  仗著平生的縱跳功夫,向斜刺裡拍的一跳,約有五丈多路,飛步要行。誰知空空兒不慌不忙,看他輕輕一躍,早已趕到前邊。子飛大驚失色,想道:「此人本領真是勝己十倍,何不竟踐前言,拜他為師,看他怎樣。若是有怎意外,再圖逃走未遲。若使果無別意,得此名師傳授,日後不但可橫行江浙,並可走遍天涯。」

  主意一定,急將雙膝向地下一跪,口稱:「師尊在上,弟子不敢再行放肆,情願拜從門下,不知師尊肯容納否?」

  空空兒見了,哈哈一笑,雙手挽起,說道:「話雖如此,你如真欲拜我為師,須得遵我三件大事,方可把絕技傳你,且須擇個日兒。」

  燕子飛道:「是那三件?」

  空空兒道:「第一件,學技之後,不許倚侍本領妄殺生靈。第二件,不許姦淫婦女。第三件,不許私報冤仇。如能一一謹依,當天盟個誓兒。我綴日不但把拳術授你,且有劍術相傳。你須自問這三件事能下犯麼?」

  燕子飛聽得尚有劍術,愈知必是異人,因滿口答應不迭,道:「弟子件件多能遵得,如有違犯,日後願死亂劍之下。但求師尊允於何日傳道,且在何處相會?」

  空空兒見他語言爽利,一時認做好人,不禁非常之喜,當下訂了一個吉日,約在杏林橋燕子飛家中相會,並說明從太元境下凡收徒的一切情由。只喜得燕子飛出於望外,叩謝一番,方才別去。

  到了那日,空空兒把青芙蓉劍令子飛設立香案拜過,然後傳他各技。因燕子飛的本事比著文雲龍尚高數倍,更覺容易進境。不消數日工夫,空空兒已悉數傳他。子飛留心習學,竟有青出於藍之勢。一日,空空兒想起黃衫客、紅線多在山東,不知怎樣了,別了子飛,向山東進發,說是去去即來。誰知空空兒去的時候,正是黃衫客等在城武縣動身之時,兩邊未曾會晤。空空兒到得山左,尚道黃衫等未去,因在省中打聽下落,一時不及回來。那燕子飛自從師尊去後,漸漸的故技複萌,想起當日薛飛霞一事,可惜一個絕色女子,死於露筋祠中,甚是懊惱。偶然與一個同道的好友烏天霸言及此事,天霸說:「燕乙哥,你好久在家學藝,沒有出來,怪不得外間的事一些不知。你說的那薛飛霞,似乎未死,近來我有個朋友打從城武回來,說起城武縣知縣甄衛自縊死了,因為有二男一女兩個刺客盜去印信而起。那女子的名兒就是這薛飛霞三字,看來乙哥那日走了之後,這飛霞被人救去也未可知。」

  燕子飛聞言,呆了半晌。只因飛霞平日子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做得刺客,不甚相信。烏天霸道:「這又何難。小弟近日正想到山東去做些買賣,乙哥何不同往走走,訪他一個著實下落,豈不甚好。」

  子飛道:「去去不妨,但是二人同往,倘然到了山東,我的師尊也在那邊,你幹的事被他見了,有些不便。不如你請先行,我緩幾天就到便是。」

  天霸欣然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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