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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 文俊歸家救胞妹 徐艾庵內見盟兄(2)


  且說尼姑明知不是芸生的對手,除非智取不行。在他的西北房後,有一個陷坑,坑的上面暗有他的記認。芸生可那裡知道,自可就飄身下房,正墜落坑中。大行家要是從高處往低處一摔,會找那個落勁,不能摔個頭破血出。慢慢往起再爬,爬起往上再躥,那就費了事了。這一摔下去,一挺身,一跺腳,自己就可以躥將上來。芸生撿刀往上一躍,腳站坑沿,早讓碧目神鷹一把揪住底下一腿,大爺躥上來腳尚且未穩,教人揪住一腿,焉有不倒之理?鐵頭狸子過來擺刀就剁。芸生明知是死,把雙睛一閉。等了半天沒事,睜眼一看,原來是被尼姑攔住。妙修說:「別殺他,我還有話問他呢。」瞧著芸生道:「你這個東西,敢情這麼扎手哪。咱們這個事情,多一半是鬧個陰錯陽差。那個高相公,多一半是讓你給結果了罷?」隨說著話,碧目神鷹就把芸生倒綹了二臂。芸生說:「我並不知什麼高相公不高相公,一概不知。」鐵頭狸子問尼姑,倒是怎麼件事情。尼姑就把焦小姐與高相公始末原由的事說了一遍。施守志說:「既然這樣,咱們就一同去瞧瞧去。」尼姑吩咐把陷坑蓋好,將芸生四馬倒攢蹄捆上,抗將起來,直奔西院。

  叫人掌起燈火來,一找那個姑娘,不知去向。前前後後各處搜尋,並沒影。複又進樓,拿著燈籠,奔到護梯,見高相公被殺死,屍腔橫躺在護梯之上。淫尼又覺著心疼,又覺著害怕。怕的是人命關天,又得驚官動府。再說,他的從人明明把他送在廟中,明天早晨還要來接人。「有了,我先把他埋在後院,明早從人來按時節,我就說他早晨已然出去了。這焦玉姐的事不好辦,人家明知上廟求乩,人家要問我,何言答對?人家是女流,又不能說他自己走了。有了,我問問這個相公。」「可是相公,你貴姓?」芸生說:「我既然被捉,速求一死,何必多言。」尼姑說:「難道說你不敢說你的名姓?你那心眼兒放寬著點,且不殺你哪。到底姓什麼?我也好稱呼你。」芸生說:「某家姓白。」尼姑說:「白相公,你到底是怎麼件事?這個高相公是你殺的不是?焦小姐你知道下落不知?你只管說出,我絕不殺害於你。」芸生說:「你既然這樣,我實對你說。

  我在酒樓吃酒,旁邊有人告訴我,焦家姑娘,高家的相公,被你這尼姑用計,要污染人家的姑娘。我實實不平,要救這個姑娘。正要廟前觀看地勢,晚間再來,不料被你將我誆進廟來,假說瞧亂,將我鎖在西院之內。晚間我正要躥牆出來,有一個人影兒一晃,我就跟將下去。你們在屋中說話,連那個人帶我俱都聽的明白。你送那個姓高的上樓,他隨後就跟進去了。我在外邊看著,你帶著那姑娘,看看的臨近,他就把姓高的殺了。

  你上樓的時節,他可就躥下樓來了,他過去就背那個姑娘。我以為他也不是好人,原來他是姑娘的哥哥,叫焦文俊,他把他妹子背著回家去了。」尼姑一聽,怔了半天:「焦文俊這孩子,怎麼就會練了這一身的本事?這可也就奇怪了。」

  書中暗交。原來這個焦文俊自十五歲離家出去,又沒帶錢,遇見南方三老的一個小師弟。這三老,一位是古稀左耳,一位是倉九公,一位是苗九錫。這是南方三老。倉九公有個師弟,外號人稱神行無影,叫穀雲飛。他見著焦文俊,就收文俊作了個徒弟。五年的工夫,練了一身出色的本事。尋常在他師傅眼前,說他是怎麼樣的孝心,不在家中,怎麼不能盡孝,時時刻刻怎麼樣惦念老娘,他師傅才打發他回來。給了他二百兩銀子,叫他到家看看,仍然還叫他回去,工夫還未成。可巧這日到家,正遇見他的老娘染病,見妹子又沒在家裡,母子見面大哭。問他妹子的原由,老娘就把扶乩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有些個不信,就換了衣裳,晚間直奔尼姑庵來了。到了廟中,就遇見這個事情。他起先以為芸生不是好人,嗣後來方知芸生是好人,並未答話,就把他妹子救回去了。

  單提的是廟中之事。芸生說出這段事情,尼姑倒覺著害怕,就讓兩個賊人幫著她,把高相公的屍首埋在後院,到了次日再議論怎麼個辦法。他單把芸生幽囚在西院,是死也不放。芸生吃喝等項,是一概不短,全是他給預備。芸生那是什麼樣的英雄,一味淨是求死。

  光陰茬苒,一晃就是好幾天的工夫。芸生實在出於無奈,求生不得,求死不得。這日晚間,又預備晚飯,尼姑也在那裡,隨即說:「就在今日晚間,可要再不從,就說不得了,可就要結果了你的性命。」芸生仍是低著頭,一語不發。又叫小尼姑從新添換菜,要與白大爺同桌而喝。白大爺那肯與他同飲?小尼姑端來的各樣菜蔬,複又擺好。尼姑把酒斟上,說道:「白相公,你這個人怎麼這樣癡迷不省悟?我為你把高相公的性命斷送了,我都沒有工夫與他報仇去。他家下人來找了幾次,我就推諉說不知道他那裡去了。人家焦家姑娘教人救回去。人家吃了這麼一個虧,怎為不肯聲張此事?早晚必是有禍你我。咱們兩個人是前世宿緣,我這樣央求於你,你就連一點惻隱之心盡都沒有?可見你這個人心比鐵還堅,世間可也真就少有。」芸生說:「唗!胡言亂語。休在你公于爺跟前絮絮叨叨,你公子爺豈肯與你淫尼作這苟且之事!」尼姑一聽,氣往上一壯,說:「你這廝好不達時務!」將要往前湊,就聽外邊說:「好淫尼!還不出來受死,等到何時!」尼姑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好,又不准知道外頭有多少人。一著急,把後邊窗戶一踹,就逃躥去了。

  山西雁徐良和小義士艾虎,來了半天的工夫,淨聽著芸生大爺到底怎樣。聽了半天,真是一點劣跡也是沒有。外邊二人暗暗誇獎,也不枉這一拜之情。早把小尼姑嚇的鑽入床底下去了。徐良、艾虎躥入屋中,先過來與大爺解了綁,攙起。芸生溜了一溜,自己覺著臉上有個發燒。艾虎他們也顧不得行禮,先拿這個淫尼要緊。芸生也跟著躥將出來。

  當時沒有兵器,可巧旁邊立著一個頂門的杠子,芸生抄將起來,一直撲後邊。就見尼姑換短衣襟,同著兩個賊人各持利刃,撲奔前來。當時大家就撞成一處。徐良說:「這個尼姑交給老兄弟了,這幾個交給我了。」艾虎點頭,闖將上去。艾虎暗道:「三哥真機靈,他不願意和尼姑交手,讓我和尼姑交手。我淨管應著,我可不合尼姑交手。」隨答應著,他可就奔了碧目神鷹來了。白芸生手中拿了頂門杠,就奔了鐵頭狸子苗錫麟。苗錫麟擺手中刀,就往下剁。芸生這根頂門杠子本來是沉,用平生的膂力,往上一迎,只聽見「鏜啷」一聲,把刀磕飛;往下一拍,「爬嚱」一聲,就結果了苗錫麟的性命。尼姑一急,沖著山西雁,「嗖」就是一鏢。

  徐良說:「哎呀!了不得了!」沒打著。又說:「老西不白受出家人的東西,來而不往,非為禮也。」「嗖」的一聲,將他那只原鏢照樣打回,把尼姑嚇了個膽裂魂飛。仗著躲閃的快,倘若不然,也就讓自己的原鏢結果了自己的性命。原來是尼姑打徐良,教徐良接住,複又打將回來。尼姑就沒有心腸動手了,舉刀就剁。兩個人繞了兩三個彎,不提防讓徐良的刀剁在他的刀上,「嗆啷」一聲,削為兩段;「鏜啷」,刀頭墜地。尼姑轉身就跑,徐良就追。越過房去,徐良跟著到了後坡,往下一躥,墜落坑中。尼姑搬大石頭就砸,「爬嚱」一聲,砸了個腦漿迸裂。要知端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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