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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雷老虎擂臺喪命 李巴山比武欺人(3)


  再說雷老虎妻房李氏小環,正在武館閑坐,想起為何今天這時教頭尚不歸家,看看日落西山,仍不轉來,心中思想,不曉何故?忽聞外面人聲糟雜,已將教頭屍首抬了進廳。各徒弟就將被方世玉打死情形細說一番。李小環聞言痛哭,眩倒在地,僕婦丫環急用姜湯灌救,許久方才醒來。大罵:「方世玉小畜生,我與你殺夫之仇,勢不兩立。」罵罷來屍前觀看,只見丈夫滿身血污,是被九環劍靴所傷,更加淒慘,「小殺才好生狠毒,暗藏利器傷人,也非好漢,明日我必照樣取他性命。」當時買辦衣巾衾棺槨,從厚裝殮,自己披麻掛孝,舉哀成服,因欲報仇,不知吉凶如何?就時安葬。諸事辦完,將身裝束整齊,暗藏雙飛蟠龍虎的釘靴,約齊手下門徒,白旗白甲,帶了軍器飛奔廣東會館而來。到了門首,著人通報方世玉知道。

  世玉聞報,稟知父親,隨將各鄉親公送的盔甲、名馬,新買的護心寶鏡,披掛齊備,帶了廣東各英雄各拿槍刀,自己手提鎮鐵棍,一馬當先,迎了出來。舉目一看,見是一個中年婦人,年約二十七八,柳眉倒豎,杏面含嗔,內襯素鎧,罩麻衣,雖非絕色佳人,也是青春少婦。當下小環一見方世玉雖然英雄還是小兒身體,心中詫異丈夫豈有敵他不過?就是劍靴也斷斷不致遭他毒手,況且我丈夫有陰陽童子腳,踢他下臺,毫無損傷,諒必是我同道中人的兒子,自小苦練,浸硬筋骨,輕易不能取他性命。想罷開口問道:「來者可是方世玉麼?」應道:「然也,你這婦人姓甚名誰,到此何為?」小環罵道:「小畜生!洗耳恭聽,老娘姓李名小環,乃雷教頭之妻。殺我丈夫,特來取你狗命!」說完,舉起手中繡鸞刀,兜頭就劈。世玉連忙舉棍架住說道:「且莫動手,有話講明,再戰不遲。」小環道:「既然有話,快快講來。」

  方世玉道:「你原來是雷教頭之妻,前來報仇,這也難怪,只是汝丈夫擺設擂臺標明長紅,分明寫著上臺比武,彼此格殺勿論。計自開台至今,損傷我鄉親不知多少,昨日就是喪在我手,也是各安天命,當場比武,拳腳無情,孽由處作死而無怨,難道我省的人被他打死許多就是該死的麼!古語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又道是先禮後兵,故此善言相勸,論理你既上門來尋我,難道我就怕了你不成!你自想:你丈夫如此英雄,尚且遭我手上,你自己想想:莫非比他還強麼?我因自己年輕,父親囑咐再三,凡事總要存心忠厚,有勢切莫使盡,今日既不得已,傷了你丈夫,可以害汝性命,所以有這番議論,還三思可也。」

  小環聞言,更加氣怒。罵道:「小奴才,自恃本領,目中無人,我丈夫雖然擺設擂臺,規條上標明不得攜帶利器,暗算害人,你卻暗藏劍靴,傷我丈夫,今日在奴家跟前,用此花牙利嘴,惶恐人心,汝若真有本事,一拳一腳比較,打死我丈夫,公公道道,有何話說。今日仇人相見分外眼明,放馬過來拼個死活。」說罷舉刀亂劈下來,世玉擋住說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朝到台與你拼個死活何如?」小環道:「也罷,容你多活一夜。」於是兩下分手,各歸安歇,晚景不提。

  到了次日天明,各帶護從人等同赴擂臺,小環一見世玉,就想要即刻把他吞在肚裡,方泄此恨,世玉也不敢遲慢,二人擺開拳勢。只見左一路有鵬展翅,右一路是怪蟒纏身,前一路殺出金雞獨立,後一路演就獅子滾球,龍爭虎鬥,一場惡戰難解難分。二人都是從小練浸筋骨,父母傳授工夫,與別個中年學習的大不相同,好生利害,看看戰到二百個回合,不分勝敗。小環防世玉先下手,此時就將雙腳一起,一個雙飛蟠龍腳照著世玉前心打將過來,把護心打成粉碎,靴鞋尖釘打入胸旁乳上,鮮血直流,跌於台下,十分傷重。幸而有護心鏡擋了一擋,心窩幸未著傷,當下各鄉將他救回會館,死而復生者數次,吐血不止,命在垂危,方翁此際嚇篩忙腳亂,陳玉書即速命人請了別處有名跌打先生前來醫治,都說喪得十分沉重,恐怕難保十全,雖然上等妙藥下了,仍然不知人事。方德說道:「必得他母親到來方能救得。」就即刻著家人李安飛馬連夜趕回南京寄信,接苗氏前來搭救,不表。

  再說苗氏翠花在家閑坐,忽見送回書信,李安備說小東人被人打壞,十分危急,詳細稟知,苗氏魂不附體,隨將來書拆看。書雲:

  字達愛妾妝次啟者,孩兒隨我至杭收帳,即在粵東會館居住。豈料有一惡棍姓雷,名洪,混名老虎,擺下擂臺,上掛對聯:拳打廣東全省,腳踢蘇杭二州。將我本省鄉親打死不計其數,孩兒恃勇,不遵父訓,赴擂臺將雷老虎打死,伊妻李小環為夫報仇,用釘靴蟠龍雙飛腳踢傷孩兒胸膛右乳之上,命在垂危,見信速即連夜趕來,救治世玉,至要至要,未書之言,詢問李安便知詳細。

  當下翠花看完書信,細盤問李安,浸練筋骨一番,隨道:「既然如此,大事不妨,我兒自小堅固,與別人不同,我去用藥即能醫好。」說罷將行李衣物,跌打妙藥,包做一包,叫李安背上,自己全身裝束,披掛停當,手提梨花槍,飛身上馬,主僕二人望著杭州趕來。金陵至杭郡,陸路甚近,不覺來到杭城,進入會館見了丈夫,隨與各人見禮畢,就來看視孩兒,取出妙藥,如法外敷內服,果然神妙。霎時之間,腫消痛止,傷中漸平。

  世玉醒了轉來,一眼看見母親,雙珠流淚,大叫:「娘親,務必與兒報仇。」苗氏安慰一番,就道:「你安心調養,為娘自有主意。」隨即命人通知小環,叫他明日仍到擂臺比武。方翁再三阻止,只是不從。當下差人回來說道:「小環答應明天准到擂臺,即晚加倍用藥醫治世玉,到一天明,胸前筋骨已經有了八分痊癒,所欠者生肌長肉未能平滿耳。此時夫婦二人才始放心,當下母子二人勻身裝束,內披軟鎧,將護心鏡藏於胸前,小劍靴穿在足上,上馬提槍,帶齊隨從人等直奔擂臺而來。

  李小環已經在台守候了,翠花就命同來各鄉親列在台下,以便接應。自己雙足一點,上了擂臺,見小環全裝素鎧,頭上腰間均用白湖縐緊緊包裹,足蹬小釘靴,雖是中等身材,卻是個中道友。隨說道:「這位就是李小環麼?你丈夫作惡多端,死由自取,你卻自恃強惡,擅敢報仇下毒手打我孩兒,幸我趕來就轉,不然喪在你手。今日我特來先請教你的雙飛蟠龍腳,有本領不妨盡演出來。」

  此際小環聽了這番言語,就知他是世玉母親,連忙喝道:「你這潑婦,縱子行兇,用暗器傷我丈夫性命,我就打死他也是為夫報仇,理所當然。你既來做替死鬼,何必多言,管教你來時有路,去就無門。」一面說,一面看翠花與自己年歲相仿,結束得十分齊整,見他方才上臺之勢,就知是我輩中人。只見翠花一聲大喝,用一個猛虎擒羊勢撲將過來,小環忙用一個解法叫做雙龍出海,彼此搭上手,大戰二百回合,難分勝敗,鬥到天晚,各自歸家安歇。自此連戰三日,不分高下。

  再說白眉道人首徒李雄,混名巴山,是日因到杭州探望女婿雷老虎,小環接著對父哭訴冤情,巴山大怒,即時親到廣東會館,招尋苗翠花上臺比武。翠花見是師伯,忙即上前賠罪,便自認孩兒不知誤傷令婿,還望師伯開恩恕罪。巴山不肯罷手,定要世玉上臺見個雌雄,翠花再三懇求,見李雄執意不許,只得約以半月,俟孩兒傷癒再來領教。巴山權且應允而去,翠花當下想:「孩兒斷非師伯敵手。」因想只得親往福建少林寺面求至善二師怕到杭,以解此厄。就將這個主意對丈夫兒子說知。囑其小心調養:「孩兒,我此去,不久趕回來。」隨即帶了乾糧路費,藏了雙靴,就飛身上馬,望著福建泉州而來。幸而翠花自小跟隨父親苗顯賣武走江湖,到後來老販賣私鹽穿州過省,無處不走的,因此日夜兼程來到福建少林寺,下馬直入方丈,拜謁至善禪師。

  早有手下門徒接應,認得翠花是師妹,就問:「師叔為何不來?今汝獨到此何干?」翠花就將父親去世及今被李巴山所欺、特來求二師伯解救等事說了一番,沙彌答道:「來得不巧,師父前日起程到各處雲遊去了。」翠花聽言,長歎一聲,正欲辭出,沙彌說道:「你何不趕到雲南白鶴山求五枚大師伯下山解救,且他比我師父還易說話,心又慈善,工夫只第一。」翠花聞言大喜,連忙謝道:「多蒙指教,我就此趕去便了。」當下出了寺門,取路望白鶴山,連忙的進發,不知此去能否請得五枚下山幫助,且聽下回分解。正是:

  少林寺內難相助,白鶴山中請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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