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俠義小說 > 七劍十三俠 | 上頁 下頁
第六十二回 傀儡生度脫凡胎 飛雲子斬除淫惡


  卻說傀儡生從空中飛下來,後面還有一個。玄貞子喜道:「徒弟來了。」王介生、慶喜走下階來,兩人執住兩手,孫大娘抱住那人,大哭起來,眾人都吃了一驚。你道是誰?原來是草上飛焦大鵬。眾人疑鬼疑神的,都道:「焦大哥陣亡,已將靈柩送張家堡去,今日從天而降,莫非前日原不曾死麼?」

  看官看到此處,亦要疑心。不知後來甯王造反,與王守仁對敵,余半仙兄妹二人用釘頭七箭書之法,要拜死王守仁,幸得草上飛盜出草人,保了性命。前書五十三回中,早已先提。玄貞子知未來之事,知草上飛要成此大功,但餘七妖法厲害,凡胎肉骨,都不能進去破他,須要脫了凡胎,方能進去。前日草上飛死于鄴天慶之手,玄貞子原先知道,卻不去救,反請傀儡生來度他魂靈,兵解成仙。你道怎的兵解成仙?仙家有一派流傳,要度脫凡人成仙,必要此人死於刀兵,可脫凡胎,這就名為兵解,並非是旁門左道,不過是個外功,與玄貞子內功一道,略有分別。內功是凡胎肉骨亦可飛升。外功必須脫了凡胎方能成道,兩者雖有內外之分,並無高低之別。那傀儡生受了玄貞子之托,到焦大鵬陣亡的時候,將他魂靈度去,回山煉魂,七日成了仙道,同到趙王莊來。方才落下階前,見妻子孫大娘雙手抱住,焦大鵬道:「快放手。」孫大娘流淚不肯。焦大鵬望上一騰,孫大娘懷中虛無所有。

  這孫大娘神力無窮,若人身被他抱住,一時萬不能掙脫,因是魂靈,卻抱不牢的。當時騰空又落下來,與各人相見,又向慶喜說:「表弟難得到此,姑母好麼?」慶喜道:「自從表兄兇信傳到家中,母親哭泣,弟念表兄救命之恩,更覺傷心,特來祭奠。路上遇著結義王介生兄,一同到此。如今表兄已成仙道,可否同弟回去一行,安慰母親。」焦大鵬道:「這使不得。我隨師父在此救眾人之難,事畢之後,去見姑母,請表弟先回去安慰便了。」

  焦大鵬走上廳來,拜師父玄貞子。玄貞子扶起來,謝了傀儡生,將焦大鵬之事,細告眾人。徐鳴皋等聽了,方知仙家妙用,敬慕非常。徐鳴皋向傀儡生、玄貞子納頭下拜,道:「二位光降,妖法不愁不滅。但是周湘帆、楊小舫、包行恭三兄弟受災日久,恐傷性命,還望速賜解救。」傀儡生笑道:「這可不慮。師侄包行恭下山時候,我在路上送他一粒丹丸,防備急難。他三人在一處,都保得性命。至於破餘七妖法,有你大師伯在此,我有何能?」玄貞子道:「休得太謙,這事全仗先生。焦敝徒從前在我處學劍未成,要做義俠的勾當,不能修煉,今已蒙先生度脫成道,我當帶回山去,教他劍術,三日後即來聽候調度。妖法雖厲害,尚有四五日工夫,請先生佈置,一切拜託。」說罷,與焦大鵬師徒二人,向徐鳴皋等辭別。焦大鵬又向王介生、慶喜執手言別,又向孫大娘說:「你在此出力相助,不日王鳳姑將到,他是張家堡英雄館招贅我的,亦是女中義俠。你姊妹二人從未會面,可在此相會,我三日後即來。」

  說罷,隨玄貞子下階,一陣清風,兩人都不見了。

  一塵子讓傀儡生主持一切,傀儡生再三推讓而後受之。徐鳴皋留王介生、慶喜住了一夜,送王介生回蘇,將一切情形告知俞謙,又送慶喜回河南而去。看官不可性急,晚生把趙王莊緊急之事暫且束之高閣,倒要閒情別致,將竇慶喜回去路上的事表一表。

  竇慶喜同王介生一路來到南村,將昨日店中寄放行李等件,各人取了,分手而別。慶喜行了一日,尚未出南昌府地界,走差了路,到一小村。天色晚了,錯過宿店。天邊一輪皓月推上來了。此時正是二月十五夜,月光圓滿,照著半裡之外有一堆茅舍,急忙走過去敲門借宿。只聽「呀」的一聲,柴扉開了,走出一個美婦人來,問:「何人敲門?」慶喜道:「我遠方來的,錯過宿店,沒處安身,要求借宿一夜,不知尊府的男子在家麼?」

  那婦人在月光之下將他一看,唇紅齒白,好一個標緻的官人,便說:「我家沒有男子在家,客官寄宿不妨。」慶喜一想:「這卻不便,寧可走一夜了。」看官你想,他真是正人君子的行為,若是貪淫之人,遇著此等地方,正中下懷,豈有不願意的,哪裡想得到一霎時性命不保的時候,並且沒人來救了。當下慶喜回身便走。那婦人連忙跨出柴扉,將他扯住道:「客官,由此過去的地方,沒有人家,你卻何處安身?我看你文弱書生,萬不能長走夜路,不嫌茅廬草榻,將就一夜罷。」

  慶喜走不脫了,又恐夜深力倦,真不能走路,姑且從權。又想了一想:「此處四顧無居人,莫非是妖精變化麼?也顧不得許多,我曾經過災難,有焦表兄來救,死生有命,只要心正無邪,不必害怕。」於是放心大膽跟婦人進去。

  婦人將柴扉關好,笑容可掬地領他到裡面。茅舍兩間,一間卻無燈火,月光穿漏進來,見堆積的柴草,想是灶間;一間燈火明亮,旁有一榻,榻上鋪設甚好,不像是茅舍中人,心裡疑惑。那婦人卻笑眯眯的端一杯茶,雙手遞與他,請他坐在榻上,自己斜倚燈邊,問道:「客官住在何處?家中還有何人?怎麼獨一個跑許多路?」慶喜答道:「我住在河南,上有父母,向做生意,出門買貨,獨自一個慣了。今來江西探親,路不大熟,卻來打擾尊處,心中好不安。」那婦人道:「好說。請問客官青春多少?家中大娘必定標緻的。」慶喜道:「在下虛度廿歲,尚未娶妻。」婦人聽了大喜,走近身來,在榻上並肩坐下,道:「官人如此青春美貌,還未娶妻,今夜相逢,真是前世緣份。若不嫌妾身醜陋,明日同到尊府,情願疊被鋪床。」

  慶喜聽他說話之時,有千嬌百媚的身段,那美麗之中露出十分妖冶來,心中已搖搖欲動,回心一想,急急收斂,暗道:「此人即非妖精,亦是極邪淫的婦女,不可被他迷惑。」端坐凝神,並不回言。

  婦人見他不答,竟將全身便靠著他身上,將粉面貼他的臉,說:「如此月明良夜,不可虛度,我和你早些睡罷。」竟將纖纖玉手來解他衣服。慶喜聞得一陣脂粉氣,又是口香噴射,心猿意馬,哪裡按捺得住,便將雙手摟住香頸,問道:「此處四面無人居,你怎的一人在此?」婦人道:「我家在襄陽,因丈夫死了,所有店產被夥計虧空已盡。遇著了一個孽緣,將些首飾鋪蓋物件,捲逃到此。此地本有一老人,前日見我兩人來了,他逃走了。我將鋪蓋安放,住得一夜,同來的人到南昌府投甯王去,叫我在此相等。我一個人冷清清的,好不懼怕,誰知意外奇緣,遇著了你冤家。今夜睡了一夜,明日決意跟隨你去。你既無妻子,卻不可棄了我。」那婦人帶說帶笑的,兩手解扣松衣,幾句話說完,已將慶喜同自己上下衣服都脫完了。將燈一吹,兩人相抱到繡被中。

  慶喜正在心蕩神迷之際,忽見月光從暗處穿入,眼中一亮,忽然想道:「不可,不可。我先入門時候拿定主意,為何又迷惑起來?聞得徐鳴皋在安義山中被蛇妖迷住,若非玄貞子相救,性命不保。我已經過大難了,若今日貪淫,雖有劍仙經過,說我應該死的了,豈肯相救?此女就非妖精,我亦不可做此禽獸之事。況此女一見男子,如此貪淫,如何可娶為妻?況他同來之人去投甯王,決非善類,豈可惹他?」想到此處,如冷水直澆,那淫情欲念一些都沒了,趕忙鑽出被窩,將衣服一抓,下床奔出,撥開柴門,披衣逃走。

  那婦人出其不意,如同方才得了奇珍異味,正要飽餐大嚼,被一個人在口中奪了去一樣,叫道:「我的心肝,你怎的去了?」那婦人也不怕冷,下床要扯他轉去。忽見中間暗處,月光一大塊漏下來,那茅屋上面揭去一大片,月光中有一個披髮頭陀,帶刀在屋上直躥下了。那婦人見了,唬得倒在地上,縮做一塊。慶喜已在門外,見頭陀提刀追出,嚇得魂膽逍遙,逃不幾步,頭陀追上,一把抓住,大喝道:「你是何方野種,敢來戲弄老爺的人?老爺將他安放在這冷僻的所在,你這野種敢來相惹。斬你千刀萬段,方消我氣。」將刀直劈下來。

  慶喜閉目待死。忽見一道白光下來,月光中分外明亮。那頭陀刀未劈下,自己身首已經兩段,卻是飛雲子來救了慶喜的性命。

  未知頭陀是誰,那婦人怎生下落,且聽下回分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