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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軍師府鐵昂求計 鄭元龍走馬報信


  卻說禁軍都教頭鐵昂被徐鳴皋撳住,知道今日性命難保,便將雙手護住了前心兩脅,咬緊牙關,運動全身功夫,盡他們拳打,並不還手。鳴皋提起拳頭,結結實實痛打一頓,再加徐壽、李武兩個加上些饒頭兒,打得鐵昂口噴鮮血。再說黃三保被包行恭拖翻在地,也打得七死八活。眾英雄見街上看的人擁擠滿了,有許多不便,眼見這兩個也打得夠了,再打定然性命不保,便放了手,由他們逃生而去。

  楊小舫走到裡頭,聽得羅季芳在那裡罵人,只是看不見他躲在哪裡。走到半窗邊一看,只見兩個呆子在淤泥內廝打,滾得一身臭泥漿,便連忙喝住。王能、季芳還不肯放手,恰好鳴皋等進來,見了這般光景,又好氣,又好笑,罵道:「匹夫,好一個大師伯!這像什麼樣子?你們倒自己人先廝打起來。」狄洪道把王能畜生長畜生短罵了一場,那二人方才爬起來。羅季芳自覺難為情,反倒笑將起來。王能看看季芳,看看自己,都是泥烏龜一般,忍不住也笑起來。眾兄弟無不絕倒。

  湘帆便叫家人到裡邊喚出韋媽來。韋媽見兩個教師已去,心中忐忐忑忑,恐怕鐵昂吃了虧,明日遷怒於他。聽得湘帆叫喚,便道:「周大爺,今日把他二個打了,明日倘來尋著我們,卻是怎處?」湘帆道:「你只管放心,天坍下來;有我姓周的頂著。你快去端整浴盆,取兩套衣服過來,與二位大爺洗澡換衣服。」韋媽道:「周大爺要浴盆洗澡,容易得很,要衣服卻是沒有。我們只有女人衣裙,卻沒男子的衣衫。」湘帆道:「既如此,你只端整他二位洗澡就是。」韋媽連忙吩咐傭人,引領季芳、王能到裡邊洗浴。湘帆取出四五兩銀子,叫家人到衣鋪裡買兩套配身衣服,與他二人穿了。又與了韋媽十兩銀子,賠償他家被打壞的什物。時已將晚,眾英雄回轉周家而去。

  且說鐵昂同黃三保逃得性命,回到公館之中,忙取上等傷藥吃了。換了一身衣服,二人來到鄴天慶府中。那鄴天慶乃鐵昂的師父,他的拳棒功夫,稱為天下第一條好漢。甯王收為心腹,封他為無敵大將軍、總管兵馬都元帥,綽號叫做「飛天燕」,實有萬夫不當之勇。而且輕身縱跳、馬上戰功,件件皆精。甯王曾誇口:「外有非非僧,內有鄴天慶,何愁大事不成!」可想而知,這鄴天慶的本事,不在非非僧之下。今日鐵昂同三保到來,見了天慶,哭訴其事,商量要奏知甯王,陷害湘帆性命。

  哪知鄴天慶聽了鐵昂一番言語,勃然大怒,罵道:「好個禁軍都教頭!被鄉下做工的人打了,羞也不羞?將來還好出去衝鋒打仗,身臨大敵!大丈夫在百萬軍中,也要殺出殺進,卻遇幾個燒窯的,就吃這大虧,虧你有臉來告訴我!若被王爺知曉,莫說你沒有臉面,連我也少威光。快些與我閉了嘴罷!」罵得鐵昂、三保二人一佛勿出世,只得喏喏連聲,退將出來。

  回到公館之中,好不氣悶,埋怨三保道:「都是你不好。什麼鄉下人,看他們樣子,可像做工的人?個個拳法精通,功夫甚高,不知哪裡來的這班強盜!」三保道:「周大是個生意人,雖然愛弄拳棒,他一時哪裡去聘請許多拳教師來?」鐵昂道:「我怎知他?只是須要想條計策,如何方可出這口無窮的怨氣?」三保道,:「師父休要煩惱。我想李軍師神機妙算,我們何不與他商量,必有妙計,以報昨日之仇。」鐵昂道:「倘然他不肯,反把此事告知王爺,說我們如此沒用,反為不美。」三保道:「只要送些銀子與他就是了。待徒弟去準備禮物,明日與師同往。」鐵昂應允。

  三保回轉自己家中,備了一副厚禮,明日同了師父,來到軍師府中。李自然把禮物收了,就請書房中相見。鐵昂同三保拜見已畢,家人送上香茗。自然開言問道:「今日二位教頭光臨,蒙賜厚禮,貧道怎好無功受祿?未知二位教頭有何見教?」鐵昂道:「些須薄禮,何足掛齒。今日特來叩請大安,並有一事相商。」自然道:「請問何事?」鐵昂便將黃三保之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自然道:「你可聽得他口音是哪裡人?」三保道:「口音不一。也有江南人,也有山東人,陝西、蘇州,都有在內,只是江南人多。」自然道:「容貌如何?」鐵昂道:「有的像武生,有的像強盜,有的像讀書人,都有在內。」自然道:「本領如何?」鐵昂道:「若沒本事的,我們也不吃他打得這樣了。」自然只把頭搖,道:「吾看此事,必須稟與王爺知曉。」鐵昂把眼看著三保。三保道:「軍師,這個卻使不得。王爺知道我們被做工的人打傷,必然責我們沒用,枉做禁軍都教頭,將來怎好打仗?」

  自然哈哈大笑道:「你二位真是呆子。口是活的,誰教你依直說了?據貧道看來,這班人有些來歷,莫非就是俞謙手下這一班凶徒?」鐵昂道:「軍師怎樣曉得?」自然道:「王爺前年在蘇州擺設擂臺。那楊州徐鶴將嚴虎打傷,就此得病而亡。羅德拖倒擂臺。副台主造反,投入他一夥。後來金山寺殺死非非和尚,傷了多少大將。去年在太平縣拿住二名,後在鄱陽湖被劫。又在石埭山傷了五虎將。他們一意與王爺作對,由江南一路上來,計算他們的心思,豈有不來這裡之理?況且口音、形貌、本領,又皆符合。諒他們到此已久。那周湘帆是個好客之人,與他們氣味相投,定然入了夥伴。若不奏明千歲,設計拿住殺卻,將來為禍不小!請二位放心便了。」鐵昂謝過了軍師,與黃三保各自回轉自已府中而去。

  李自然遂到離宮,來見甯王,奏明其事。甯王道:「軍師所見,定然無錯。本藩正恨他們入骨,如今天網恢恢,卻自來送死。只是這斑強盜十分厲害,軍師須要用心,休被他們漏網。」自然道:「千歲放心。貧道自有安排,管教一網打盡,以除後患。」甯王拔了一枝金批禦令交與自然,道:「全憑軍師妙計,諸將任你遣調便了。」李自然接過令箭,辭過甯王,出得宮來,天色已晚,準備來日行事。

  且說李自然有個家人,姓鄭名元龍,江西浮梁縣人氏。自小隨母來這南昌城外,其母在周湘帆家做乳娘,湘帆把他另眼相看。後來母親死了,湘帆一力營葬,時常照應他。前年酒後誤傷人命,又是湘帆買上買下,費了幾十兩銀子,遂得問了個監禁一年的罪名。獄官見他為人能幹,叫他做了長隨,到去年薦到軍師府來。當日聽了李自然之言,暗想:「周湘帆是我的恩公,如今軍師進宮去了奏知了甯王,一定要去拿捉。我不救他,誰人相救?趁著此時軍師未回,待我送個信去。」遂對同伴只說去送個親戚,少時就來,悄悄的來到後槽,牽了一匹馬,出了後門,跨上鞍鞽出了城關,加上兩鞭,飛也似趕到周湘帆家內。

  跳下馬來,一直闖進書房。恰好周湘帆同著鳴皋、徐慶在那裡閒談。只見鄭元龍汗流滿面,氣色驚惶,湘帆心內嚇了一跳,忙道:「賢弟,何事這等驚慌?」元龍把鳴皋、徐慶看了一看,對湘帆道:「周大爺,禍事到了!只因昨日打了鐵教頭,今日與軍師商議。軍師料著江南一班俠客都在大爺府上。如今去見甯王,只怕早晚要來拿人。大爺可有此事麼?」湘帆道:「承蒙賢弟耽著天大的干係,特來救我,豈敢相瞞?」指著鳴皋、徐慶道:「這位便是揚州賽盂嘗徐鳴皋,這位便是山東神箭手徐慶。」鄭元龍便向二人作一揖,道:「久慕大名,幸得相會!但我恐軍師回來查問,不便耽久與義士相敘。」鳴皋、徐慶連忙還禮,道:「多蒙仗義,大德難忘。」那元龍對湘帆道:「大爺作速準備,他們來時快的。我們後會了。」說罷匆匆出門,跨上馬背,把手一拱,加鞭飛馬而去。周湘帆同了鳴皋、徐慶回到裡邊,會齊了眾人商議。

  不知如何準備,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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