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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駱遊擊定興縣赴任(2)


  任大爺心急如火,那裡容納得住,將賀世賴叫過來痛責一番,罵道:「無品行,不長俊,我以親情相待,各事相托,你反偷盜我家許多物件。若不看你妹子分上,該送官究治!你今作速離我之門,永不許再到我家。」說罷,怒狠狠往後去了。見了賀氏,將此事說了一遍。賀氏聞言,雖惜哥哥出去無有投奔,但他自作孽,也不敢怨任大爺無情。說道:「他自不長俊,敢怨誰來!」口中雖是如此答話,心中倒有個兄妹難舍之情。由此,賀世賴出了任大爺之門。從來老羞便成怒,心中說道:「我與你有郎舅之分,就是所做不是,你也該原諒些須,與人留個體面;怎的今有許多家人在此,就如此羞辱於我!」暗恨道:「任正千,任正千呵!只要你轟轟烈烈一世,賀世賴永無發跡便了,倘有一日僥倖,遇人提拔一二,那時稍使計謀,不叫你傾家敗業,誓不為人!」此乃是賀世賴心中之志,按下不言。

  再表任大爺聞駱老爺之名,就拜在門下。駱老爺見他相貌怪異,聲音宏亮,知他後來必有大用;又兼任大爺誠心習學,從不懈怠,駱老爺甚是歡喜,以為得意門生。這老爺所教門生甚多,只取中兩個門生。向日到任之時,有山東恩縣胡家凹姓胡名璉,字曰商,慣使一枝鋼鞭,人都呼他「金鞭胡璉」,曾來廣陵揚州,拜在門下習學武藝。一連三載,拳棒精通,拜辭回去。老爺甚是愛他,時常念及。今日又逢任大爺,師生相投,更加歡悅。只是任大爺朝朝在駱老爺府內習學,往往終日不回,食則與駱宏勳同桌,餘謙在旁伺候,安寢與公子同榻。二人情投意合,雖系世兄世弟,而情不異同胞。

  老爺一任九年,年交五十,忽染大病,臥床不起。公子同余謙衣不解帶,進事湯藥。任大爺見先生臥病在床,亦不回宅,同駱公子調治湯藥,曲盡弟子之心。誰知老爺一病不起,服藥無效,祈神不靈。正是:閻王註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老爺病了半月有餘,那夜三更時分,風火一動,嗚呼哀哉!夫人、公子哀痛不已,不必深言,少不得置辦衣衾棺槨,將老爺收殮起來,停柩于中堂,任大爺也傷感一番,遂備祭禮拜祭老爺,就在府中幫助公子料理事務。

  三日之後,合城文武官員都來弔孝。逢七,請僧道誦經打醮,自不必言。正是:光陰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追少年。倏忽之間,看看七終。聞得京中補授遊擊新老爺已經辭朝,即日到任。夫人與公子計議:「新官到任,我們少不得要讓衙門。據我之意,不若擇日起柩回南,省得又遷公館,多了一番經營。」公子道:「母親之意甚是。但新官到任時催迫我們回南,其奈路途遙遠,非可朝發而夕至;就是起柩,未免倉猝慌速。依孩兒想來,還是暫借民宅居住,將諸事完備齊全,再擇日期起柩,方無拮据失錯之事。請母親上裁。」母子計議之時,任大爺亦在旁,乃接口道:「世弟之言極是,師母大人不必著急,門生捨下空房甚多,即請師母、世弟,將師尊靈柩遷至捨下外宅停放,慢慢回南,未為遲也。不知師母、世弟意下如何?」夫人、公子稱謝,說道:「多承厚意,甚得其便。但恐造府,未免動煩賢契,於心不安,如何是好?」任大爺道:「說哪裡話來,蒙師受業,未報萬一;師尊乘鶴仙游,門生之心抱歉之至。今師母駕遷捨下,師尊柩前早晚得奉香火;師母之前,微盡孝意,此門生之素志也,不必狐疑。」夫人、公子謝過。任大爺遂告辭還家,令人將自己住的房後收拾潔淨,另外開一大門,好抬老爺的靈柩。任大爺同賀氏大娘住中院。

  不講任大爺家內收拾,且說駱公子家中細軟物件,並桌椅條几,亦有人往任大爺家搬運。不止一日,東西盡已運完,擇日將老爺靈柩並合家人口俱遷移過來。老爺靈柩進宅之後,仍將新開之門磊塞,駱公子出入與任老爺竟是一個大門。賀氏大娘參拜駱太太,宏勳拜見世嫂,任大爺又辦祭禮祭奠老師,再備筵席款待太太、公子。以後日食,任大爺不要駱太太另炊,一日三餐,俱同賀氏大娘陪著。且喜駱太太並無多人,止有太太、公子並余謙主僕三人。公子與任大爺投機相好,食則同食,行則同行,至晚安寢亦是同榻,朝夕不離,真如同胞兄弟一般,從無彼此之分。賀氏大娘與駱太太也相宜,三餐茶飯全不懈怠。太太、公子每欲告辭回南,任大爺諄諄款留,駱公子亦不忍忽然便去,所以在任大爺家一住二年。

  那年春季三月,桃花開放之期,定興縣西門城外十裡之遙,有一所地名曰「桃花塢」,其地多種桃花。每年二三月間,桃花茂盛,士人君子,老少婦女,提瓶抬合,攜酒往看,多來此遊玩。任大爺分付家人置備酒肴,遂請公子遊玩;又分付賀氏大娘,亦請太太同行。於是兩轎兩馬帶著余謙,向桃花塢而來。駱宏勳馬到其間,抬頭一看,真乃好個所在,話不虛傳。怎見得好景致,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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