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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討叛逆平陽奏凱 封王爵衣錦團圓


  講到王則聽信妖狐,次日出城交戰。宋營中徐天福殺出來,叛營中小狐妖當前鬥了三十合,胡永兒本事不高,帶轉馬頭敗走。徐將軍追趕不饒,胡永兒就顯神通,取一個小小葫蘆,搖了幾搖,口中念動真言,就把葫蘆一倒,倒出許多黃豆出來。頃刻之間,數萬兵馬如潮湧而來,多是散發蓬頭,赤身露體,非常咆哮。或用叉,或用斧,或拿棍子,或拿大刀,蜂擁而來,竟把徐天福來圍住。平陽元帥聞報,登時上馬提刀。兵書上面載明:若遇妖兵,可將此鏡祭在空中,朗念:「的流流流,陰陽徹透,天靈地靈,妖兵成豆。」

  金元帥照訣而行,寶鏡登時丟在半空,就將咒訣念了三遍。但見光華蔽日,瑞氣遮天,霹靂交加,飛電閃灼,許多天兵天將到來,趕得妖兵影蹤全無。帥爺收了軒轅寶鏡,永兒雖有神通,只因最怕軒轅鏡,有法難拖,急急逃到紫陽莊去。金元帥得勝回營,徐天福幸喜無傷,飲酒犒賞。那王則在城中連聞報到,魂飛膽散,說道:「胡永兒啊胡永兒,你在我面前誇口,孤家信你真情。那曉得一派花言亂道,丟下孤家逃了去了。我想你已經逃走,聖姑姑豈不知聞?怎麼不來看我一看麼?叫孤家與誰商議?若宋將攻城怎生主張?你們有法,尚然逃去,那幾員將士有何用處?」

  慶和王正在心急,娘兒來了,叫道:「啊,大王且免愁煩,金台雖有軒轅寶鏡之利害,我聖姑姑有法除之,只消如此如此,管取金台身死。宋營兵將盡行投服大王便了。」

  王則道:「哈哈哈,妙哉,妙哉。」

  聖姑姑道:「依計而行,勿誤大事。」

  王則應聲「曉得」。

  再談金元帥在營中燈前正把兵書觀看,倏忽之間一陣狂風吹倒帥旗杆子。帥爺明曉其中緣故,今朝須防偷營。便叮囑眾弟兄如此這般埋伏。眾英雄奉令而去,軒轅鏡掛在中軍帳中,案頭紅燭雙煌。少停,已是三更天了。聖姑姑與胡永兒悄悄然到了營前,只見黑沉沉火光俱無。望到中軍帳內,燈火無光,金元帥扣桌而臥。母女慢步進營,則聽得四邊喊起,殺出五百英雄,火把照得如同白日,兵戈戟劍,密若麻林。聖姑姑母女雖有法力,一時也用不及了,只得仗劍招架。金元帥拿了寶鏡,喝聲:「無知逆畜,還不現形麼?」

  母女二人幸虧蒂固根深,不現原形,遁回山島修煉,不敢再來了。元帥大悅,眾英雄道:「好,元帥妙算神機。」

  聖姑姑枉有神通,見了軒轅鏡便遁土而去。元帥傳令:來朝準備攻城。王則在城專等喜信,忽聞兇信,仰天長歎,方知誤聽讒言。回想從前,與金台自幼相交,勸我罷兵,偏偏不允。與他交鋒,殺到今朝,如此樣子,諒必要攻城的了。有幾個無能將官走近前來,叫聲:「主公,不如及早投降了罷,或者金元帥還肯推情。」

  王則道:「說那裡話來?從前不肯投降,如今這般光景有何面目?我非三歲嬰孩。」

  便拔出青鋒劍來,登時自刎,一命嗚呼。大眾看見王則已死,把監中眾英雄放出,說明原故。獻城,免得官兵費力。眾弟兄回頭報與元帥知曉。元帥聞說,歎道:「啊,王則啊王則,你聽信妖言,造此大逆,本帥還思朋友之情,勸你投順,還可周全你的性命。本帥是仰承君命,特來征伐,顧不得多年好弟兄的了。可憐你船到江心難補漏,只落得事不成功,一命歸西。不是我金台要做無情漢子也。只為欽命平陽,全忠不全義,你在九泉之下莫把金台怨恨,少不得超度你陰靈的。」

  金元帥嗟歎一回,天色已晚,便領眾人進城。就問王則住的所在於何處?回說:「就是貝州衙門,今被他改作宮殿了。」

  那時,元帥親來觀看,只見貝州衙門盡行改造,到萬寶殿上,看王則刎死在地。金元帥一見屍骸,一聲長歎,我與他相交數載,同事幾年,雖則他自作之逆,然而朋友一番,不免拜他一拜。隨即下馬作了四揖,傳令:王則雖然造反,該問淩遲之罪。姑念誤聽了〔妖〕言勿論,免其梟示。又傳令:本帥深知王則並無親族,免其查處,速將宮殿仍改官衙,委官視事。一面盤查倉庫,出榜安民,吩咐已畢,金元帥自家房屋窄小,只得暫借紫陽莊居住。五百英雄伴隨元帥,又令楊紀休、華雲龍將人馬糧草點明收管。一面拜〔本〕入京,奏明聖上;一面將兵書寶鏡仍歸原處埋好。分派已完,只有母妻不在眼前,仍令高三保接來同住。張其說:「小將也要去接妻子來做親了。」

  元帥說:「正該如此。」

  又對鄭千說:「劉乃還有一個女兒,名喚玉芙蓉,本帥作伐,修書付你,前往姑蘇成親便了。」

  鄭千道:「多謝元帥。」

  那一日,金元帥想起王則從前交情,想做些享祀,焚化黃帛,庶不負他數載真心照應我娘。帥爺主意已定,此夜閑文不講,等到天曉,登時吩咐排場,親身祭奠,恭恭敬敬拈香,隨來的將士紛紛下拜,致祭一番,燒了紙帛,仍然回到紫陽莊。

  那一日,忽然想到岳丈蘇雲年老無依,理應接來供養。隨即修書兩封,喚鄭千交付:一封送交劉乃,代他女兒代伐;一封送到杭州,交與我的岳丈蘇雲收閱,決不可誤。鄭千應聲:「是,曉得。」

  元帥又寫一信交與張其:「你到江西去接妻,此書送與何其。如其它景況如舊,叫他不必住在江西,同嫂嫂到這裡來,與我同居,使師父在九泉之下也不怪我無情了。這白銀一百,送去叫他夫婦二人備辦衣服。」

  張其答應上路,徑到江西。金元帥又寫一封信,白銀五百兩,打發浦二前往丹陽,送交江員外。書內寫著:「幸叨福庇,王則已平,員外在家諒多安好。本帥已經拜本入朝,保奏員外免其罪名,給還家產。目下未得空閒,不克親身到府奉候。奉上白金五百,聊為菲敬。伏乞哂納。等句,浦二奉命上路,匆匆趕到丹陽,見了江員外,交代明白以後,縣官奉旨給還家產。江員外仍作財翁。一言交代,此後不提。

  元帥因紫陽莊不便久住,用三千白銀另買一所房屋,稍為修理,搬入居住。不一日,太夫人母女婆媳已到,元帥迎接母親進屋。一路風光,萬民稱讚,不必細談。書中且說太夫人前在紫陽莊上思兒掛心,今朝如此榮耀,正是昔日今朝大不同。可憐那王頭兒自刎的了。元帥見了太夫人,深深叩首,馬熊拜見繼娘,一眾英雄多來拜見。太夫人還禮不及。眾人拜畢,元帥說道:「人眾言多,恐煩太太之心,各自外邊去罷。」

  大眾答應去了。再談那姑娘弟媳二人,看見眾人多去,一同挽手同行。姐弟夫妻見禮,慶官道:「啊,母舅,外甥拜見。杭州一會,直到如今,外甥若有成人之日,也要像母舅今朝一樣的。」

  金元帥道:「這便甚好。」

  大娘聽了官官的話,二目輪輪,罵道:「畜生。」

  官官就不敢出聲,立在旁邊。骨肉團圓,大家坐定。太太叫聲:「兒啊,做娘的去不多時,竟被你奪占貝州了。我只道不知殺到何年,天天只望佳音。那知這等容易,一戰成功,怎樣交兵的?我兒說與做娘知道,待你姐姐、妻房也聽一聽。」

  金台聽說,就把前情細細說了一遍,太太點一點頭,說道:「原來妖人作法,弄得王則謀王。我兒若不逢了鬼谷仙師,兵書、軒轅鏡怎能到手?到底是大宋洪福,我兒運好有仙緣。」

  金台聽說笑道:「委實全虧鬼谷仙師。」

  太太道:「兒啊,做娘的在此想嚇。」

  元帥道:「母親想什麼來?」

  太太道:「兒啊,自從你那年出外之後,王則一日幾回來看我的,零星什物他多送來,勸我不必思量你,彷佛自家兒子。我卻沒有好處到他身上,專望你轉家報恩的。如今卻做了水中月,鏡中花了。」

  元帥道:「母親,孩兒原有幾分差處。但是君命難違,也叫出於無奈。我也曾叫他不要動干戈,他反傷情,不肯和好。若不交兵有違君命,實是事到其間,無可奈何。」

  太太道:「兒啊,如今王則已死,不必提了,須念往日交情,前去祭他一祭才是。」

  元帥道:「祭過的了。」

  太太道:「這便還好。」

  且說金元帥發銀五百兩,命馬榮預先置備什物傢伙,如有缺少再行取用。馬榮答應去辦,又收了幾名小使梅香。忽然一日,京中來詔:把金台封做安邦定國王了,准他將息一年,再來見駕。誥封妻子萱堂,追封故父宗廟,那些有功將士封為都督。貝州文武官員等,均聽金台主張。欽差辭別,一路回轉帝邦。一眾英雄大悅,謝天謝地,藩王府內好生熱鬧。一朝忽見張其夫婦,何其夫婦一同到來。大家哈哈大笑,滿堂歡喜。又一日鄭千同了劉乃、玉芙容、蘇雲老丈也到貝州,同見藩王,人人快活,個個歡然。鄭千與玉芙蓉在姑蘇已成花燭。且說眾英雄都要回家整理門戶,大家來告稟金千歲。定國王爺豈有作難之理?一一准許。立刻別的別,送的送,各自分頭回轉故鄉。

  ——金台傳正本已完全。列公莫笑我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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