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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真通關節陷好漢 假傳聖旨害忠良(2)


  就把金台帶轉衙門,立刻升堂提犯。縣官道:「你是淮安軍犯,怎麼逃到江西來行兇,打死周公子?快快招明,免受刑具。」

  金台想道:「我到貝州上壽,乃是本官知道的。今若實說,連累總兵的前程難保。如若說了總兵不曉得的,真正是個逃軍了。罷罷罷,我今認可說逃軍,害不得竇總兵的。」

  好漢心中主意已定,叫聲:「老爺在上聽稟,金台身犯王法,仰感天恩赦減,軍犯私到江西,原是不該,伏維寬恕。」

  縣官道:「住了!想你從前的罪名很大,皆為有功,故而恩赦,問你三年軍罪,三年無過才好。如今配到就逃,逃走出來就把周通打死,這是你自家活不奈煩了。」

  金台道:「老爺在上,容金台分剖。」

  縣官道:「講上來。」

  金台道:「只為方佳存心不良,倚恃父勢,強搶我胞姊,所以前往方家理論。那時方佳自覺無顏,把我姊姊交出,我就同了回來。那曉得方佳不肯干休,那盧海趣他有勢,合了數十打手如同大盜,多是勇糾糾有力之人。念金台只得一人,難以抵敵,被他們打得脫身不得,自家的性命尚且難保,如何反把周通打死?求老爺詳察其理,乃是方家公子必要害金台,借行海市,造這蜃樓的。」

  孫爺聽了金台的話,拍案大罵,吩咐兩旁上夾棍。衙役同聲答應:「喏喏。」

  但見三根木棍,把金台的腳套上緊收。貝州好漢心中想道:「我與方佳前世怨仇,所以今生敘會,不招,料想不肯干休。罷罷罷,父母遺體不敢毀傷,不免今朝認了抵莊,留腳不留頭的。」

  但開口招認,畫了供詞,收監備文,詳憲諮部,問了一個立斬之罪。

  那時,何其打聽分明,唬得魂不附體,即到監中看視金台。金台說:「死生由命,富貴在天,何必過慮。只是岳丈年高,姊是女流,江西斷斷不能存留,恐怕方佳還要強搶,快叫我徒弟同到貝州,叫他們不必監中來看我,早些收拾去罷。」

  何其答稱:「曉得。」

  別了金台,氣喘喘回去,將情講明。大娘嚇得肚腸抽痛。那時蘇雲、竇秉忠要到監中去探望,何其阻擋說:「你的師父再三叮囑的,恐防方賊又來強搶,叫你們不可耽擱,即行收拾動身,前往貝州去罷。這裡有我在此,早晚照料,你們不必掛在心上。」

  大娘懼怕方佳,顧不得兄弟了。只得叮囑何其早晚看看。竇秉忠取銀五百兩,交付何其,與我師父監中使用。一面同了蘇雲、徐大娘母子,別了何其夫婦下船。隨又打發天祥小使回轉淮安報知父親。一面開船竟往貝州而去。大娘在船,眼淚汪汪,思想金台為了奴家,遭此大難,歸家有何面目去見萱堂呢?未知兄弟生死如何,只恐身亡刀下。又想丈夫骨殖仍在孟家莊上抵妝,兄弟前去討轉,如今不必再想了。道路無多,已到貝州。

  講到八月中秋,金太太生日,王則合了許多朋友,備了壽禮,與他上壽。除了張其、鄭千等一眾強盜弟兄趕到貝州地方,其餘還有金台的朋友兄弟多來上壽。高三保合了許多朋友隨也來金台家裡,好不熱鬧。且說金母思想:「孩兒從前犯了彌天之罪,流落他方。如今沸沸揚揚,說道:打死了外國安南來難邦的石猴,恩赦死罪,充軍三年。那高三保又說會面過金台。」

  金母道:「我兒說在淮安打掉少林和尚,本官十分敬重,命他公子拜從我兒,如今師徒同道而來,為何如今還不到家?不知又在那裡耽擱住了,望他早早回鄉,好待為娘的放心。」

  不說金母心內思想,且說小妹時刻想念丈夫。望眼將酸,還不見來,夜夜淒涼,好不寂寞,朝朝清早,燒一爐清香,惟願兒夫得歸故里,謝天謝地謝不盡了。少說小妹心焦煩惱,且說一眾英雄義俠共有三十位余外好漢,多是金台外邊相交的朋友,多在王則家中敘集,等候金台回轉貝州,與他盤桓盤桓。一日等,一日不見金台之面。高三保說:「這又奇了。那日金二哥先動身,怎麼反是我先到?」

  一眾朋友多說:「不知那個地方撞著了什麼朋友,耽擱住了。且再等幾天自然來了。」

  那日八月十九,竇秉忠、蘇雲同了徐大娘母子回來,到了金家,一同進內,大家見禮。一邊母女相逢,一邊父女會面。說不完別後的言語,一言難盡。徐大娘又將長江遇盜,金台大鬧杏花村,周通身死,金台問罪的緣故,一長二短告訴母親知道。婆媳聞言,大吃一驚,叫天呼地哭道:「喜只喜打死石猴,有功與國;喜只喜朝廷恩赦死罪,改為充軍三年,無過封官受職。豈知又惹起禍來,雪上加霜,罪又深了。禍根乃是方佳,然而總是自己不小心,身歸獄底,誰來搭救?只怕難免做刀頭鬼呢。」

  痛哭一場,大家悶鬱。竇秉忠解勸一回,然後收淚住聲。高三保及眾英雄聽說,心中也是大怒,連稱可惱可惱,想救金台。有的道:「且到江西,見景生情,再定主意。」

  七張八嘴,紛紛亂道。王則道:「各位兄弟,你們要救金台,須要悄悄商議。這裡乃城市之中,人煙湊集之所,這等亂嚷什麼意思?自古說隔牆有耳,豈知窗外無人?反得事不成而機先敗露;機關先露事總難成。」

  眾人聽說,多說:「極是。」

  王則輕輕問道:「你們說要救金台,到底怎生救法?」

  高三保道:「王大哥,我們此時的主意也不定,且到江西見機行事便了。」

  王則道:「我看你們多不是貪生怕死之人,盡皆膽壯心雄之輩,若到江西,不可造次,可行則行,當止則止。不要畫虎不成反為不美。」

  高三保道:「這個自然,不勞王大哥叮囑的。」

  那時王則出銀一百兩,付與高三保收拾,聊為路費。一眾英雄別了金母、蘇雲,又別三則。竇秉忠沒有什麼本事,故不同去。金大娘再三叮囑:「須要小心。」

  眾人答應而別。徑往江西進發。

  行了兩日,遇見了張其、鄭千、浦大弟兄、花三、華雲龍,說明此事。張其等大怒說:「那有此事?這還了得。我們同往江西,刺殺方佳。然後監中劫金台出獄。如今鎮江江員外家中,廣招天下英雄,交結江河好漢,我們同了金台前往江員外家中存頓便了。」

  商量定當,要救金台。三十餘人分散而行,約在何其家中相會,不可將機關敗露。此話暫且丟開。


  再說天祥小使回轉淮安稟知竇虎,總兵大吃其驚。金台是個軍犯,乃是我放他去的,叫他不可生事,回轉貝州見見母親,切勿耽擱,速到淮安。那金台不聽我言,闖出事來,不但自家性命難逃,連我的前程也難保了。總兵得了此信,終日心中懷著鬼胎。且說文書到了東京,要刑部尚書作主。講到那刑部尚書,乃是奸臣之党。從前聽了澹台惠,把金台發配淮安,要把金台殺威棍下打死,只因竇總兵不把金台打死,故而澹丞相恨著竇虎,正要打算總兵,只因沒有什麼破綻。如今有了這角文書,滿懷得意。周都督痛恨金台,來見澹丞相,須當早決金台一日,下官少氣一天。澹丞相聽說笑道:「我道金台是萬死之徒,巴不得這狗頭身首分離。那曉得昏君反把金台恩赦,我氣到如今了。喜只喜這狗頭到配又犯了罪,此番休想再出天羅。呵呵呵,如今是活不成的了。啊,周老爺,但是老夫卻有一慮。」

  周都督道:「老太師慮什麼來?」

  澹丞相道:「若把金台綁赴市曹,王法雖嚴,但是他的羽黨甚多,法場之上恐有變端,更恐張鸞等不測之患,豈可不慮乎?」

  周都督道:「老太師慮得極是。但不知計將安出?」

  澹丞相道:「老夫意欲假傳一道聖旨,把那淮安總兵竇虎處斬,一面修書一封,打發心腹之人,前往江西悄悄的叫孫昭把金台就在監中點戮,豈不是好?」

  周都督道:「哈哈哈,老太師好美才也。」

  二人計議已定,就叫刑部尚書暗起了這角文書,不可奏明聖上。一面假旨意、假差官前往淮安,正法竇虎,一面密書一封,打發心腹家將王甯前往江西孫知縣衙門投送,叫他照書行事,進祿加官,不可有誤。王寧領命而去。朝中狼狽成群,瞞了君王假傳聖旨。

  假差官名喚劉興,山東人氏,家中還有一個母親,一個兄弟劉慶在家,弟兄二人,窮苦不堪。那年劉興出門尋個機會,別了母親,在著外邊東奔西走,毫無頭緒。偏又染病,中途幾乎身死。虧了竇爺燒香船過,憐念劉興,賞銀十兩,又叫醫生與他看治好的。劉興念念不忘。後來奔到東京,投入澹丞相府內,年年書信歸家,把數十花銀送與母親。澹台惠想害忠臣,那曉偏偏又差錯了人了。要知劉興報恩私救情由,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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