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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一席酒友朋重義 百花村姊弟相逢(2)


  那位官官只得七歲,乳名慶郎,甚是乖巧。父親亡後,買長買短,除了沉重之物,多是官官前去買的。官官見母淚汪汪,不覺登時心慘起來。拽起衣衿揩眼淚,接了錢提了筐道:「啊,母親,我去買了回來。」

  娘娘道:「就來啊。」

  官官應聲:「呋。」

  娘娘道:「不可閑嬉。」

  答稱:「曉得。」

  娘娘道:「休要走錯了。」

  答道:「認得的。」

  娘娘一頭叮囑,便同到門前,只因愛惜官官,便立在門前觀望。官官是上南大路去的,到了前村小市,一占一回,原有三裡路程,七歲小兒行走不快,故不能一刻就回的。那位娘娘思前想後,不免落幾點淚,呆呆的立在門前,望官官回來。不料斜裡走來一個頭陀。那剃頭的呢,叫做和尚,有頭髮的叫做頭陀。這個惡物名叫石頭陀,身高八尺開外,縮頸扛肩,一張長臉,兩道濃眉,一雙滾圓碧綠的怪眼,雙圈大耳,披髮載著金箍,身穿直綴,腰束絲條,腳穿鞋襪,肩背包囊,手中拿一條鐵棍,口內念幾聲:「啊彌陀佛!」

  自東而來,打從這位娘娘面前走過,便定睛上下一看,望西而去。娘娘見了這頭陀,唬得魂飛魄散,就把身軀縮進,並不怕是他有什麼邪念著急,因見了他的凶相,其實害怕得很。看見頭陀過東去了,仍然門口來望官官。話文先說頭陀見了娘娘樂滿胸懷。這頭陀並非貪色,卻要扌奴胎。他見娘娘肚腹圓粗,已有身孕七八個月光景,故而心中歡悅,見娘娘肚腹圓粗,已有身孕七八個月光景,故而心中歡悅,打算夜深人盡,到此扌奴胎的。那惡物街上吃了酒飯,待到深夜動手的。

  再說金台信步而來,到了獨家村上喉幹口燥,見一娘娘滿身素服立在門前,他就正言悅色叉手說道:「大娘子,在下乃是行路的,只因喉幹口燥,欲借香茗解渴,不知可否?」

  各位,若說借茶這句說話,閆婆惜的故事,《水滸傳》在後《平妖傳》在前,因此金台借茶的辰光不忌的。那金氏娘娘舉目一看,口中不說,想道:「此人相貌真奇,像我兄弟金台一般。若說我的兄弟住居湖廣,路遠迢迢,焉能得到這裡?嚇,莫不是面貌相同的,妾身認錯了?既是他行路辛勞喉幹,何妨與他一盞便茶呢?」

  便道:「客官既要茶吃,裡邊少待,待我取來。」

  金台道:「多謝大娘。」

  便走進大門。心中也想道:「這位娘娘奇怪得緊,面容像我同胞姐姐,聲音也像貝州人,為甚事情穿重孝,市街不住住鄉村呢?那年姐夫犯罪發配充軍的地方是江南省,目下因何在武林呢?雖蒙恩赦軍流重犯,姐夫應該回轉故里了,為何緣故住在杭城呢?諒非姐姐,無非面貌依稀,不用想他了。」

  金台主意已定。只見居中擺著一隻坐台,為甚孝幃多不掛呢?一看所供的水魂牌是「徐堂」

  兩字,便失聲大叫:「奇哉,啊呀奇哉,怪哉!那徐堂是我姐丈的名字,決無名姓相同的英雄。」

  正在思想,裡首娘娘拿了一盞茶走出放在桌上,叫道:「客官,便茶在此。」

  金台道:「多謝大娘子。府上尊姓?」

  娘娘道:「姓徐。」

  金台道:「嚇嚇,姓徐。貴處可是貝州人麼?」

  娘娘道:「怎麼不是?」

  金台道:「既是貝州,為何住在武林呢?」

  娘娘道:「隨夫到此的。」

  金台道:「尊夫大名?」

  娘娘道:「拙夫名喚徐堂。」

  金台道:「為何到此呢?」

  娘娘道:「只為當年被人陷害,問了軍罪,連妻發配到江南的。前年天恩大赦,原要回轉貝州,只因缺少盤費,故而拙夫帶了妻兒到此尋個朋友,借貸銀兩,好歸故土。只為時運不通,朋友老不相逢,異鄉苦楚無門可告。幸虧有個仁心善翁,憐我夫妻遭此大難,薦往百花村上去訓蒙。」

  金台道:「這就好了啊。」

  娘娘道:「客官啊,正叫做歡喜不多愁又到。拙夫便一病不起,剩下孤兒寡婦一無倚靠,做女工度日。」

  金台道:「大娘子,母家姓什麼?」

  娘娘道:「母家姓金。」

  金台道:「父親可在?」

  娘娘道:「父親亡故,母現在家。」

  金台道:「可有姐妹?」

  娘娘道:「並無姐妹,只有一個兄弟。」

  金台道:「叫甚名字?」

  娘娘道:「名叫金台。」

  金台便道:「啊呀,如此說來,果然是我的姊姊了!」

  娘娘道:「呀,你就是我的兄弟金台麼?」

  金台道:「正是。」

  娘娘道:「啊呀,我那兄弟啊!」

  便走過來揩揩眼淚,一看,訝道:「果然是我兄弟。莫不是鬼使神差到此的麼?」

  姐弟二人便從新見禮,東西對面坐下。娘娘道:「啊,兄弟,別後多年,母親安否?」

  金台道:「母親身體平安,只是想念姊姊放心不下。」

  娘娘道:「做姐姐的,丟不下母親兄弟,時刻掛懷。不知兄弟近來景況如何?怎生到這裡呢?」

  那時金台就把從前之事一五一十自始至終頭頭腦腦說與娘娘知道。娘娘聽說,頓然一呆「啊呀」

  之聲不絕:「啊呀兄弟啊,你是個烈烈轟轟男子漢,禮當奉公守法,為何反犯了王法,弄得轉不得家鄉撇開老母?」

  金台聽說便笑起來道:「姐姐啊,萬般總是命呀!你不必責我。從前諸事一齊丟開。」

  娘娘正要答話,只見官官走進來了。娘娘便道:「我兒回來了。這掛紙錢買來了?這是母舅。」

  官官道:「嚇,母舅,外甥拜見。」

  金台道:「啊呀呀,外甥不消拜了。」

  便一隻手攙住了官官,問道:「姐姐,這就是慶郎麼?」

  娘娘道:「正是。」

  金台哈哈笑道:「妙啊,想當初分別之時,還是懷抱的嬰孩,如今這等長成了。真正是光陰如駿馬加鞭,好迅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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