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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甯輝師出寺點化 白猿洞再盜天書(2)


  楊豹抬起身來,走進房去,桌上燈尚未息。見妻子死在床中,那未破胞衣的兒子還在旁邊。揭開被睜睛一看,便號淘大哭:「啊呀吾的妻啊,昨夜還與你閒話,今日可憐死得這般苦!如今叫吾如何是好!那個來陪伴吾的娘親。」

  再捧牢那血小孩叫幾聲:「吾的親兒啊,我看不出你是男是女,總是我的骨血。未出母腹就遭人弄死,想必你與頭陀前生是個冤家,所以今日如此傷你。」

  楊豹大哭之時,他娘也哭起來了。可慘他母子二人哭了一回,楊豹仍將血孩兒放在趙氏身邊,取出幾兩積存下來的銀子,買棺成殮。小孩子同棺盛放,便厝在屋後空地之上。還有一條檀棍,楊豹問明母親,方知蛋僧調完去的,收好在旁,不必細表。就是石頭陀的屍身沉在水內,過了幾天,皮肉消化,骨埋水底,後書不得再表的了。

  少敘閑文,再說那蛋僧灑步前行,一心要盜天書,專等來年端午。廟宇不投倒投宿店,若無宿店便在涼亭裡住住。東來西去,光陰快比流星,夏秋已過,抄化度過了年。等到春天仍到雲夢山下,結個茅屋,念念經,一天一天端陽日亦到了。適天氣晴朗,依舊渡橋過去,看看午時未到,便山前山後的遊玩遊玩。只見一隊人從橋上走來,蛋僧一見口中自說:「不好了,那邊有人來了。」

  不免就在大樹後躲一躲看。口中不敢出聲,心內暗想道:「莫非他們也是盜天書的?設使果然是的,吾倒運了。」

  但見前面二十四名家將,多是雄糾糾氣昂昂,手中各執器械,麻索。當中一個少年,生成一張削角臉,身體瘦弱,頭帶束髮紫金冠,金抹頭,兩半邊雉尾毛雙挑,身穿盤金線。不知什麼花朵的藍段,箭杆鶯帶圍腰,掛一口寶劍,足穿烏靴,騎一匹駿馬過橋而來。且住了,若是盜天書的何用這等人,多取了器械?這不是盜天書,明明是搶天書了。不要管他,且看他那樣便了。蛋僧閃在半邊細看。只見他們過石橋來了,皆在山之東首立停。一班家將多是吵吵鬧鬧。

  列位,你道這位騎馬的少年是那個?他是冷千歲的公子,名喚冷作其。眾人多叫他做冷剝皮。為人兇狠,剝削民財,還有謀叛之心。住的地方就是冷家莊。家內請一位茅山道士,名叫張道明,時常叫他作法,召天將頑耍陶情。後來舉動起來,要他做軍師的。那張道明常說:「如若爵主爺要做王帝,須把雲夢山東首這塊『照澗石』起到家中,鎮在廳前庭內,按了風水,三年之後,必登九五也。」

  冷公子就問:「幾時去起呢?」

  張道明說:「須要端陽正午時方能起得動,別的日子不相干的。」

  所以冷作其到了端陽日,未到午時,先到雲夢山,到山剛剛正午時,一眾家人大家動手,扒的扒,鋤的鋤,不及片時,起了此石,扛抬而去。冷公子坐在馬上,見樹背後閃出一個和尚,冷公子一想:「啊呀,不好了!軍師說過,起石之時生人見不得的。今有和尚在此,必然看見,有損了。」

  便叫:「家將們,大樹背後藏有奸細,快快拿住!」

  那家將們同聲答應,狠如豹狼。內有四個家將就上前來,把蛋僧人來捉。蛋僧並不慌忙,放下了衣包,提了棍子便回手。四個家將如何打得過他!那其餘的便一齊來幫打蛋僧。究屬寡不敵眾,立時被他們拿住了。這並不是十三部真人不肯助他,只因冷作其起石要謀王位,故而讓他們拿捉了去,任憑他們弄,總不能傷他。弄不死蛋僧,便絕了謀王的念頭,冷作其也可改惡為良了。此是後話。

  再說家將們捆了蛋僧,就將鐵棍來扛,衣包亦不取,獨將人捉了去。蛋僧總不聲張。八個家人扛了「照澗石」,匆匆回冷家莊去。說到這塊「照澗石」,約有五尺長,三尺闊,八寸厚,似晶非晶,似鏡非鏡,石頭原是石頭,不過雪白而光亮的,照澗必清,故叫「照澗石」,不懂的人把他做大人國裡來的著衣鏡。八個家丁扛到廳前天井裡放下,兩個家人放下蛋和尚。和尚一想:「此刻午時已過,天書又盜不成,天書既盜不成,吾也不想活命了,悉由他們怎便了。吾若喊叫一聲,非是好漢。」

  冷作其喚家人請張法師出來,那家丁們奉了主命,便請出法師來。冷作其便告訴他一番。那茅山道士就把蛋僧來仔仔細細一看,心中便有計了。開口道:「爵主爺啊,若是別的,貧道不敢討放,但他是個和尚,儒釋道三教相連,自古道:僧來看佛面。求爵主的恩放了這個和尚,佛門有幸。」

  冷作其道:「張法師,但他閃在暗中窺探,破了吾的風水,如何是好?」

  道士道:「不妨,如若沒有人見是更好,如今見已見了,一則來處他無益,二則來貧道還有解法,用法解之,仍然無礙。」

  冷作其道:「既如此,家將們放了這和尚。」

  頃刻之間把捆縛打開,蛋僧便謝冷作其。那冷作其與道士抖抖衣衫,走過來答禮。那道士假裝笑顏,開口道:「請問道友寶山何處,叫甚法名?」

  蛋僧道:「貧僧乃是泗洲城寧輝寺內出家的蛋僧便是。」

  道士道:「敢是甯輝長老的徒弟麼?」

  蛋僧道:「是也。」

  道士道:「失敬了。」

  蛋僧道:「好說。敢問道友寶山法號?」

  道士道:「貧道茅山張道明是也。」

  蛋僧道:「久仰,久仰。」

  道士道:「好說。啊,爵主爺,這位是甯輝長老的徒弟,不可輕慢,好生留待才是。」

  連忙吩咐家人備起素齋來。蛋僧暗暗猜疑:「想吾與道明並不相見過,為什麼如此殷勤待吾起來?嚇,是了,必定是甯輝師父名聲大,所以如此恭敬,留我吃齋。」

  不說蛋僧在外吃齋,且表那茅山道士到裡面悄悄的向冷作其說:「看那蛋僧的相貌,必然不是循良之人,況且已經起石露眼,饒了他恐生禍災。」

  冷作其道:「吾原說饒他不得的,何不把他一刀兩段?你卻叫吾好生留待,不得不依你。如今計將安出?」

  道士道:「爵主爺,如若把他一刀兩段,什麼希罕!貧道有個咒殺法,十分靈念。爵主爺府上不曾試效,就把這個和尚當天試驗與爵主爺看看,才見貧道的法力原好。」

  冷作其呵呵的道:「這也妙極了。但不知如何舉動?」

  道士道:「爵主爺假意殷勤,將他款在風雨樓上,打發兩個家人在彼,名曰『伏事』,暗為『看守』。待貧道在雨花園內設壇作法,念咒書符,管教七日七夜蛋僧活不成了。」

  冷作其道:「這也妙極了。」

  道士道:「但是須要本身指爪、腳爪、頭髮、襯衫,爵主爺你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便了。」

  冷作其道:「這多容易。」

  笑嘻嘻依著計策而行。便把兩個家人喚來,吩咐道:「教和尚在風雨樓中去住,好茶好飯供給他,輪流交替服侍。」

  那兩名家人同聲答應。且說那茅山道士走出外邊,向蛋僧叫聲道友道:「吾與你雖為兩教,實則多是佛門子弟,惺惺自古惜惺惺的,況且你又是甯輝長老的徒弟,更加不比平常僧人了。今朝有幸在此相會,有屈道友,盤桓一兩旬再去。」

  蛋僧不知其中緣故,連聲道謝。但見兩名家人,來請蛋僧到風雨樓中去安寢不提。再說那妖道,先叫幾個家人同到廳前庭內,在地上噴水念咒,仗劍書符,解了蛋僧窺破之礙。然後叫家人來開泥土,把「照澗石」深埋入土八寸,書符鎮好。冷作其只叫兩個家人:明日往風雨樓上如此如此,依計而行,不可洩漏。家人應聲:「是,曉得。」

  這亦不必細說。且說那茅山道士,端陽已過,端正在花園裡設了壇。再說那蛋僧心內想道:吾想道明出家茅山,為何反在鄉紳府內?但不知這裡何等人家,待吾動問一個明白看:「啊,管家。」

  家人道:「和尚,什麼?」

  蛋僧道:「你家主人姓甚名誰,是何鄉宦?說與貧僧知道。」

  那家人聽說,便呵呵笑道:「啊和尚,只怕吾說出來,你要膽寒呢。」

  要知三盜天書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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