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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抄家產鐘府遭殃 逃鄉土夫人避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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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 仇裡尋仇更甚,恩中結恩愈深。一邊一報甚分明,我勸為人要醒。 避土離鄉受苦,櫛風沐雨耽驚憂。腳小猶歎零仃,卻喜英雄有命。 ——右調《西江月》 剪斷言辭歸正傳。話說那兩參將領了胡申的令箭,點了一千軍馬,出了兩界關,一路迎來,耀武揚威,十分勇壯。出關走了三日,卻到了北番的地界。那北番邊只見南邊有兵來了,那時守汛的小番兒一個個慌慌張張去報酋長都都道:「不好了!南邊有兵犯界了。」那些酋長都都吃了一驚,登時傳令五營四哨、大小兒郎來廝殺,一面上關飛報賀總兵大都兒。那大都兒姓賀名蘭,生得性如烈火,大眼濃眉,其力有萬夫不當之勇。當日傳聞此信,心中大怒,登時點了一萬毛袂番兵,就命:「酋長津梁做先鋒迎敵,本部領大兵斷後。」當下津梁得令,回營領兵,問鐘佩道:「老禦史,為何你三日前來投我,三日後就有兵來到,恐其中有詐麼?」 鐘佩道:「恩公說那裡話來!我鐘佩立身無地,蒙酋長收留,恩莫大焉,敢有詐連累恩公?恩公如其不信,待我等下關破了南兵就是了。」津梁大喜,遂點兵下關。擺陣對圓,津梁縱馬出陣,大喝:「南蠻!」兩個參將心中大怒,罵道:「天朝的元帥到此,還不下馬跪接?怎麼叫我南蠻?好大膽的狗才,好好送出逃宮,獻上貢禮便罷,不然殺進,連你主兒總要問罪的!」那津梁聽得叫他送出逃官,他留鐘佩,原是瞞著賀都都的,又聽他出言不遜,心中大怒,也不答言,打馬挺槍沖將過來。那兩個參將仗著胡申的勢力,大罵:「狗奴如此無禮!」兩口刀一齊殺將過來。方戰了十五六合,不防張炳隱在番兵隊裡,恨胡申不過,道:「我們逃在番邦,你還要追趕!也罷,待我傷他一個,也出出氣。」 就拍馬向前,拈了弓箭,看准迎頭的一個參將,「當」的一箭,正中面門,「撲通」跌下馬來。正是:一箭到穿金甲透,三分氣已化清風。 那參將見傷了一個,吃了一驚,敗下去了。津梁不舍,把鞭梢一指,大小番兵一齊趕上,可憐一千南軍,傷了一半。這津梁追了五十多裡,方才收兵,回關獻功。從此以後,越發厚待鐘佩了。這且不言。 單言那名參將敗到北糧關,查點軍士,折了三百多名。到帥府見了胡申,細言前事。胡申大怒,欲起大兵出征,又怕番兵凶勇,不敢輕動,遂傳令各處關前添兵把守,晝夜小心,不可亂動,候旨回來同他打仗。正是:從今南北生嫌隙,惹了干戈鬧不清。當下胡申吩咐各路守定關口,預備番兵。這且不表。 單言那告急的文書,並胡申的密信到了京中,先到太平侯府中接遞。那刁發看了文書與告急的本章,看完吃了一驚,當夜寫成表章,候人朝見駕。次日五鼓,刁發早朝見駕,山呼已畢,呈上本章。皇上看畢龍心大怒,罵道:「好大膽的奸臣,長城不曾修完也罷,為何反入番邦,情殊可恨!」遂降旨一道,命錦衣衛速到松江海防營王都統那裡,會合常州府,將鐘佩的家產抄入公府,把他一門老少俱拿入京中勘問,違旨者斬。聖旨已下,誰敢不遵?那個錦衣衛領了聖旨,帶了兵丁,背了黃綾,飛馬出京,奔往松江去了。正是:一聲霹靂驚天下,頃刻風波遍海濱。 話說那錦衣衛一路趕來,非止一日,那日到了松江海防營轅門,上來傳下聖旨。事有湊巧,那日轅門值日聽事的官兒卻是陳玉。原來陳玉自得山玉、章江二人的盤費,即投到松江王都統那裡,做了一個聽事官兒,王都統念他父親的交情,十分厚待他。當日陳玉聽知這個消息,吃了一驚:「恩兄此番性命休矣!我不救他,更待何時?只是分不得身,如們是好?」想了一想,計上心來,遂向錦衣衛道:「大人請在迎賓館少待片時,待小人稟過都統接旨便了。」那錦衣衛即入迎賓館去了。這陳玉出來,吩咐夥伴道:「若大人點我,就說到營中催錢糧去了。」說罷,飛身上馬奔出城,來到江邊,叫只快船,卻好遇著順風,扯滿了篷,連日連夜的奔至常州武進縣鐘佩府中把信去了。正是:天叫忠良逃脫命,連江滿助一篷風。 不言陳玉如飛而去,再說錦衣衛坐在館中,呆呆等了半日,也不見動靜,性急起來,且到轅門大叫道:「聖旨已到,還不快接旨麼?」這轅門上眾人聽得此言,忙忙通報都統。都統吃了一驚,不知何事,忙叫擺香案,開中門接旨。錦衣衛正立中堂,宣讀聖旨已畢,王都統方知是為鐘府之事。遂備晚膳,陪錦衣衛飲過酒,然後坐堂,點了一千兵,同拿鐘宅家眷。點過了名,點各官時,不見陳玉,同夥代他回了話,都統才另點別人同行。直忙到一更時分方才動身,到江邊叫了幾十號大船,放炮開船,往常州進發。 豈知那陳玉先行一日,又是順風快船,一日一夜,早到武進縣地界。上了岸,也不進城,他雖不曾到過鐘府,因向同山玉談心,知道地名、路徑,他想著山玉的話,一路問來,早到鐘府。卻好鐘夫人那日思念孩兒一去幾年無信,不知生死存亡,在那裡痛哭。忽見家人稟道:「外面有一人,口稱送家書來的,要面見太太。」夫人聽見「家信」二字,滿心歡喜,便道:「叫他進來,」正是:一聞音信傳魚雁,強似天宮降珍寶。 那家人領陳玉來到後堂,見了夫人,倒身下拜道:「伯母在上,小侄叩見。」夫人見這般模樣,吃了一驚,忙道:「請起。敢問尊姓大名?」那陳玉便說如何會見山玉,如何承他借盤費,投到松江,如何探得京信,特來相救。夫人聽了,唬得魂不附體,大哭起來。陳玉道:「事在危急,走為上著,快些收拾奔杭州,找到鐘兄,再作計較。」夫人聽得此言,立在中庭,就如泥木一般。不想玉環小姐在後聽得明白,叫聲;「母親不要恍惚,我看此人之言毫無虛事,只好如此如此。」夫人無奈,只得依了小姐之計,得細軟打成包袱,帶了一個大腳丫頭,妝做小廝,小姐扮做相公,叫過家人,吩咐道:「今日我要往鎮江金山拜佛,與我叫船,我去五七日就回。」安排已定,只見那家人道:「船已現成。」夫人、小姐上轎,來到江邊上了船,吩咐開船,對船家道:「我如今先到杭州頑頑,多與你些船錢。」船戶道:「聽隨太太。」扯起篷來,往杭州去了。 當時都統同了錦衣衛來到常州,令地方官同行,帶了兵丁,登時將鐘府團團圍住,收了家資入官。那些兵丁將眾家人俱皆綁起,只不見了夫人、小姐。官員齊吃一驚道:「欽犯在逃,如何繳旨?」無奈收拾以後出了門,點了捕快,來到金山拿人。誰知天佑忠良,夫人動身那日,鎮江江內狂風,壞了無數的船隻,淹死多人,總漂入江了。那快手的船戶見淌了一個屍首,正與鐘夫人面貌、衣服差不多,家人見了,大哭道:「不好了,夫人淹死了!」眾捕快看見他們哭以情真,道:「敢是已死,我們到金山卻也無益,不如帶著這屍首。」眾捕快打稟貼回都統,都統道:「有這等事?」 叫鐘宅眾家人都來看認,眾家人說道:「夫人死了!」哭在一處。錦衣衛見這般光景也認為真,王都統只得同常州府合做了本章,開了單子,送了錦農衛一千兩銀子下程:「凡事求大人方便」。錦衣衛大喜,收了本章,回京複旨。到了京中見駕,天子見了本章,便道:「伊妻既死,屍首現在何處?」錦衣衛奏:「深恐有誤,是王都統封了棺,候旨定奪。」天子聽了,半信半疑,遂降旨:將鐘宅家屬發配三千里,屍首存驗。」不提。 再言鐘夫人、小姐、大腳丫頭坐在船上,好不悲傷,想起:「丈夫在長城吃苦,弄得家破人亡,料想今生難會了!」那一日行到一個去處,名叫毛家灘,離西湖還有八十餘裡。因風阻泊了船。到了三更時候,夫人正睡蒙矓,忽聽得船頭一聲響,上來兩個大漢。夫人驚醒,在月光之中看見有人,大叫:「有賊!快快起來!」小姐和丫鬟唬得戰戰兢兢,起身一看。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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