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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刁國舅買囑三司 雲太師會同六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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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 世事重重迭迭,人心曲曲彎彎。忙忙碌碌幾時間,回首斜陽又晚。 莫道難分善惡,到頭自辨忠奸。愚者愚來賢者賢,暗裡蒼天有眼。 ——右調《西江月》 話說那四個錦衣尉,奉旨來拿雁翎。且言雁部統早朝回衙,思想「昨日之事,必須同地方官會審通評之後,再面聖拿國舅治罪,才是道理。」遂打轎往順天府來。正行之間,只見四五匹馬如虎而去。你道是誰?乃刑部大堂張賓的旗牌官,奉令來府監提刁發的家將,卻好才提出來,正遇著雁翎到來會審此事。雁翎看見,便問:「何處旗牌,提那案人犯的?」左右問清稟明。雁翎吃驚道:「怎麼昨晚之事,我這裡還沒有會審通詳,連人犯尚未拿齊,他倒來提了?其中必有原故,不如回去拜見雲太師,呈明此事,會部同審便了。」吩咐速回。不一時,回到府中。 方欲更衣去見雲太師,只見鐘禦史坐轎而來。原來鐘佩晚上遇見紅老兒喊冤,叫他告兩紙狀子。紅老兒已投了一紙在他衙內,他拿了紅老兒狀子,正欲題奏,因知人犯雁翎獲住了,他即往雁府會審此事,卻好雁翎由府前回來。二人相見,在書房坐下談心。鐘佩道:「聞得都統昨晚拿住搶人的重犯,小弟那裡已有一紙喊冤狀於,特來會審,以便通詳提奏。」雁翎道:「再莫提起!」遂將昨晚會見刁發爭論,並審問解府、及今早刑部提去之話一一講了一遍:「我方欲去見雲太師商議,不想禦史下顧,請教還是如何處置?」鐘佩一聽,不覺大怒道:「這分明是習發那廝先走門路,提去活口,以便再講的意思!也罷,那三司料道都是他的人,讓我明早拿紅家狀子為憑,奏他一本便了。」 二人正在說話,忽聽家人稟道;「啟老爺,聖旨到了,快請迎接!」雁翎一聽,吃了一驚,吩咐擺香靠接旨。雁翎忙忙端正牙笏,來到正廳,只見四個錦農尉,帶了刑具,站在廳上,喝道,「聖旨已到,跪聽宣讀: 詔曰: 黑夜闖道,本屬無知,不應毆打皇親,重傷幾死。似此逞兇,有幹法紀,其中必有隱情。著刑部官會審,三司勘問議奏。欽此。」 錦衣尉讀畢聖旨,遂將雁翎去了衣冠,帶上刑具,押至刑部而去不表。且言雁府合家大小唬得一齊啼哭。鐘佩不憤道:「不要驚慌,看刑部如何審問,有我對證。」說罷打道而去。 且言雁翎解到刑部,錦衣尉交代犯人、複旨去了。那刑部張賓登時會了三法司,一會坐堂點名已畢,張賓問道:「都統因何黑夜打傷國舅?直供上來,以便議奏,免動刑法。」 雁翎道:「犯官奉命守汛,黑夜巡得搶人重犯,不意刁發帶領多人前來奪取。是犯官奪搶有之,並未打傷國舅。現有民女紅氏可憑,望大人評察。」張賓道:「聖旨說你打傷,豈有虛的?且下去,帶紅氏上來。」那紅氏乃幼小女子,唬得他戰戰兢兢,向上爬了幾步,口中連話也說不出,「只求爺爺救命!」張賓喝道:「我且問你,昨晚誰人搶你的?」紅氏道:「是——是一——一個漢——漢子搶了——了去,多——多虧這——這位老爺,救——救——救了我的。」張賓故意指著那員家將道:「可是他麼?」紅氏道:「正是。」張賓問道:「你這奴才,國舅家法嚴謹,你為何背主搶人?從直招來,免得受刑。」那家將是串現成的話,便哭訴道:「大老爺聽來:小人昨晚是隨主人看燈,來去多隨主人馬後,小人怎敢搶人?況且隨主左右,也不得空動手。因昨晚在十字街口,見了一起花燈,燈過,後面忽聽喧嚷,主人命小人去看,小人就一直跑去。前面覺像有人背著一人,那黑暗之中,著不清楚,不想轉彎之時,闖了雁老爺的這小人回避不及,只得望巷內一跑。不想裡面有人同這女子相抱而走,見了小人,就驚散了。誰知雁老爺怪我闖道,責打小人,卻好主人走來討情,也被雁老爺打傷。此是實情,只求大老爺嚴訊。」張賓道:「這就是了,下去,把紅氏帶上來。」張賓大怒,將驚堂一拍,喝道:「我把你這賤人!黑夜私奔,還誣人搶你!誰人同行的?快快招來!」紅氏唬得面如土色,道;「是他搶的。」張賓喝道:「不用刑,諒你不招,左右與我夾起來!」手下答應,吆喝一聲便上來。正要動刑,雁翎上前道:「昨日犯官親自看見是他搶的,如何反說此女私奔?果有姦情,也須拿到姦夫同審才是。」張賓把臉一紅,怒道:「本部奉旨審問,休得多口,下去!」雁翎倒滿面羞慚而退。 左右動刑,那女子如何經得起?只得招道:「不是他搶的。」張賓方才松刑。又問雁翎道:「你做官好胡塗,誣良猶可,怎又打皇親?此女已招,還有何說?快從直畫供!」雁翎大叫道:「你據半邊之詞,如何叫我畫供?俺可斷頸,不能受屈!」張賓和三法司大喝道:「你在朝廷法堂,敢如此刁頑!」叫左右抬大刑過來。 兩邊吆喝如雷,正欲動手,不防鐘佩早間見錦衣尉拿雁翎,他便會了雲太師的話,趕來看審。時紅氏已夾過,正要夾雁翎,他忍不住直上大堂,打三躬道:「三位大人緩些動刑,昨晚之事,乃卑職親目所睹,現有紅氏冤狀為憑,若說打傷國舅,今早卑職尚見國舅在街坊行走,毫無損傷的模樣。求大人拘齊人犯,一同勘問;就是國舅有傷,亦須到案驗看才是。不是卑職敢於多事,只因适才會過閣部,即刻就拿紅氏冤狀入內面聖,恐皇上親提,反多不便,故敢奉申,望其詳察。」這一席話說得三司啞口無言,半晌道:「只為旨意緊急,故爾如此。既是鐘先生要入內啟奏,本部侯奏便了。」說罷,鐘佩辟出。張賓吩咐該犯收監,連雁翎也收禁刑部。退堂,三司各散不表。 再言刁府家人打聽消息,聞先一番口供,十分歡喜,再後聽得鐘禦史到堂,如此一番,不覺大使道:「罷了!罷了!死在他手裡了!」罵道:「鐘佩,鐘佩,我少不得有法制你就是了!」遂又挑了幾千兩銀子,著人到三處料理不表。 單言鐘佩出了刑部衙門,來到雲府,將上項事說了一遍。雲太師道:「等老夫會同六部審他便了。」二人草成本章。次日五鼓上朝,二人聯名將本呈上,要求天子親審。萬歲看了本章中的委曲,批道:「著大學士雲定,會同六部九卿,領朕上方寶劍,在刑部會審,詳奏候旨。」謝恩而出。回至私衙。即命校尉、中軍、大小效用的官兒,擺了上方劍,點齊執事,好不威武。 來到刑部,張賓忙開中門,遠遠迎接。太師升座已畢,百官參見。太師發鈞旨一道:「先到侯府,將刁國舅傳來,再將鐘禦史傳來對質。」後命旗牌官將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左右一共七座公案,太師居中,六部分為兩邊坐定,叫帶欽犯。一聲吩咐,兩邊答應,呼喝如雷,將一干人提到丹墀。點名已畢,大師先叫雁翎上來問了幾句,然後問紅氏道:「昨晚已招了,今日有何分說?」紅氏哭道:「小婦人受刑不起,方才招認,其中冤枉,要求太師代小女子申雪。」太師道:「下去。」進叫那家將問道:「你為何搶人?從直招來,免動大刑。」那人還照原詞回了一遍。太師喝道:「雁都統與你何仇,難道誣你不成?看你一派胡言,不動大刑如何肯招!」吩咐手下:「夾起這奴才!」左右校尉擁上來,抬過銅夾棍,不論好歹,抓下去將腿往下一踹,那家將大叫一聲,登時昏死過去。半晌醒來,大師問道:「你招也不招?」那人道:「冤枉!難招。」太師冷笑道:「我且問你,既是讓道,就該站立一邊,難道偌大條街,就無處去避道,獨獨要跑到巷子裡去?既到巷子,見有奸細,就該一人捉住,出來稟了雁爺,也是一功,怎麼獨獨放走男人,卻同女子在一處呢?且紅氏父母一同喊冤,若是他女兒私逃,他自然尋找,為何即刻喊冤?雁部統誣你不成?」這一席話問得他無言可對。大師見他無言,便道:「你從直招來便罷,不然,我先夾斷你的狗腿,然後取上方劍取你的首級!」吩咐「收!」左右吆喝一聲,收了一繩,那人大叫:「小人願招!」太師道;「快供來!」那人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旁邊刁國舅都嚇壞了。 那人畫供已畢,太師吩咐押下去。轉回臉向刁發道;「老夫得罪了。請問賢侯,雁翎前日如何打你,你從直訴來,你如何叫家將搶人也從直供來,老夫好複旨。」刁發上前道:「老先生聽卑爵細稟:前日多承盛意,一路看燈而回,不意民間喧嚷,卑爵叫他前邊去看,不想這奴才見色搶人,卑爵其實不知。及至雁都統拿住這奴才,卑爵只地道闖了都統的道,故前去討情。誰知雁翎生性剛強,將卑爵扯下馬來,渾身打得寸骨寸傷。這要求正法。」太師道:「既是打傷,必有痕跡。」回頭向各部屬道:「煩諸公驗看驗看。」六部答應,走下來看了一會,並無傷痕,如何敢瞞?只得回道:「無傷。』太師登時把臉一變,便道:「賢侯兩件情虛,還有何說?」刁發見雲太師頂真,他倚著椒房之寵,便道:「既是老先生如此,聽憑你怎樣我便了。」太師回顧三法司道:「黑夜縱容凶奴,擅搶良家婦女,依律該問何罪?」三法司唬了一跳,想道:「不好了,刁國舅今番遇了對頭了!」只得稟道:「有奸者斬首,無奸追回者流配三千里,永不回鄉。」太師道:「既如此,吩咐去了衣冠,帶上刑具,候旨定奪。」左右齊聲答應,便來動手。正是:階下欲施三尺法,那管朝中一品臣。 校尉方欲動手,刁國舅大喝道:「家奴犯法也是小事,怎麼當堂擅辱皇親國戚?就是聖上親問,也無此罪!」鐘佩聽了心中不忿,上前稟太師道:「欺君該當何罪?」太師道:「斬罪。」鐘佩道:「刁國舅無端欺君不朝,卻在街坊小轎行走,必有不軌,這便是欺君,怎麼還說無罪?」刁發喝道;「就是欺君,你敢怎麼我?」太師大怒道:「法堂之上,敢如此挺撞!既是欺君,取上方劍,先斬後奏!」吩咐一聲,校尉就動手宣剝,正是: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 未知刁發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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