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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回 呆子說謊巧中奸謀 美女多情暗探壯士


  話說褚彪正要回祝三公的話,忽然廳屋地下「沙啦啦」的一聲,周信忽然不見。再一細看,原來祝家這廳屋當先圯的時很為講究,他羅底磚下都是空的。周信這人本來硬功已到了極頂,祝三公所以勝得他們的,卻沾的是硬軟兼全的光,此時周信被捆在地下,委實是萬分不耐煩,再聽見褚彪這樣,覺得臭肉同味,一副臉被他削盡了。心裡就這一恨,那睡在地下的半邊身子,微微著了一些的力,那知他身下的羅底磚,恰巧一個人印,如齏粉一般,泥也撒下去了。周信也跟了泥一直滾到羅底下了。祝三公一看,曉得這人的硬功是不弱,便從下首望一望,歎了一口氣。祝三公的意見,是因祝善、祝慈兩人的本領不好,所以就歎了這一口怨氣。祝三妹會錯了意,以為父親因他的姻緣,覺得這人的功夫可以配得,無如是個賊匪,推想他歎氣的緣故多分是這個道理。心中又想道:我看這三人的品貌秀美且俊,絕不是盜賊的蹊景,或者另有別故。我無論婚姻怎樣,倒要查一查呢。就此一人癡想。那莊漢已將周信從地裡面拖出,可惜好好的一間廳屋,被他弄了一個窗洞。要在沒肚量的,格外作氣,當恨周信不過。那知祝三公究竟是有點道理的人,他不但不動氣,反轉心下想道:我且看這黑炭的口供如何,若雖在小山頭落草,不犯大法,我便救他一救。無如褚彪這個混人,他偏偏那樣想法,不敢說出宋將,幾乎送了周家三位英雄的命。
  閒話休提。且言祝三公既要在褚彪嘴裡定周家弟兄的人品,一見周信由羅底下拖出,忙問褚彪道:「你快些從實招來,不准扯謊。」褚彪道:「小人姓褚,名彪,本是花花寨的寨主。人因我本領雖好,遇事都糊糊塗塗,便送我個綽號,叫做『小呆子』。我們這花花寨,本在小西天屬下,現今皇上著了天兵下來,要滅小西天。狄寨主因我一支鞭厲害得很,軟功好得很,他也不嫌我呆,特為請得來幫他打仗的。」祝三公聽說,便把眉頭皺了一皺,又問道:「這三人可是同你一處?」褚彪想道:要說不同我在一處,說他是宋營的,他必定要查問營將同賊匪合力追人,這個家怎樣合得起來的?那便有了破綻了,不若含糊些好。所好這些奤小夥,我們江南話他們聽不清。當下便說道:「老祖宗的明見,這些北奤叫做同在一處,不是一處,不是一處,又在一處罷了。」
  祝三公一聽,暗道:原來都是小西天的賊匪。便向錢志道:「據這黑漢的說法,大約都是小西天的一班賊匪了。不知你們怎樣同他們碰著動起手來的呢?」錢志見問,暗想道:該應運會,恰巧小呆子這樣說法,將好代我圓謊。我便這樣這樣的回覆罷了。當下心下打算,祝老問過之後,他半息半息不回答。祝三妹暗看他目動神亂的那形像,兼之平時又曉得這八把苛拿本是一個千刁萬惡的小人,心中便有些疑惑他們兩人也不是一個正路貨。見他心中盤算老不開口,祝三妹便在旁邊發急道:「錢師兄,爹爹問你話,你那裡聽不見嗎?」錢志一聽,忙回道:「我聽見的,我聽見的。」當下向祝三公說道:「師父在上,徒弟生來不過本領差誤一些,人品你老人家是曉得的。」說著又用手指著蓋世豪道:「這個朋友姓蓋,名世豪,也是玉山的一個大家。他的本領在徒弟看起來,也算是有一無二。他因小西天土匪鬧事,官兵打他不過,他便動了公怨,就約徒弟去打不平。恰巧遇著了這四個惡賊,真個厲害,一直追到這裡,還是不放。虧著遇著師父,這也算徒弟平時人品正大,菩薩保佑,該應五行有報了。」但是祝三公這人本領雖是厲害,心田最是忠厚,他生平又只收了錢志這一個徒弟,所以此時錢志滿口的鬼話以為都是實情。祝三妹在旁邊卻看出許多的破綻。
  獨那褚彪縮在地下,聽錢志這樣的回話,曉得自家的話回舛了。他也不曉得怎樣叫做管前照後,便嚷起來道:「老祖宗,你不要聽他!他兩個才是小西天的的的確確賊匪,不要被他蒙混。我們這四人都是大宋營剿滅小西天的將官。」祝三分聽說,因他嚷嚷的,覺到不甚清楚,因反向錢志問道:「他說什麼?」錢志道:「他說徒弟兩人不是打小西天的義民,實是打小西天大宋營裡的將官。我勸你老人家省點力氣,同這混人有甚說頭,請他早些回老家罷了。」此時視三妹把褚彪的話卻聽得清清楚楚,心中疑惑不過,恰巧莊漢已來請去吃夜飯,祝三公曉得這幾人本領皆是不弱,就連著金鋼圈分付抬了鎖到倉庫裡面。莊漢才進了倉房,忽見裡面一個邋遢和尚坐在裡面打盹。莊漢大為詫異,拖也拖不動,喊也喊不醒,周仁四人心下已經明白。莊漢將四人摜下,便去報明祝三公。及至祝三公同了兒子、女兒並錢志一同走來,並不見有個什麼和尚。就此祝三公便將莊漢一頓怒駡。他真個把蓋世豪當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義士,請他坐了上座,陪著吃過晚飯,著祝善將他同錢志請在書房裡宿歇,又照會莊漢著他們把倉房門鎖緊了。見外面已經落雪,便歎道:「雪花六出,預兆年豐。我們只要長遠有碗大米飯捧著也就罷了。」說著自己也就歸房安寢不提。
  單言祝三妹聽了褚彪前後的一番話,心中萬分疑惑,就猜著褚彪是個混人。將那三個少年仔細想來,委實人品出眾,絕不得墮入下流。到得晚飯桌上,就那燈火再將錢志、蓋世豪細細一看,的確一個是尖嘴縮腮、鬼頭鬼腦的活賊,一個是橫眉凶眼、囚頭囚腦的惡霸,心裡早有了定見。候了大眾安息過後,他拿了一支燭火,推開小窗,一躥身到了外面。不料大風大雪,一陣風吹熄了燈火。祝三妹低低罵了一聲晦氣,複行進房,取了火鐮煤頭,收在懷裡,拿了手燭,又到外面。心中想道:這時滿地的雪,不能大意留下腳跡來呢。就此便提一提勁,帶躥帶走的到了倉房門口。只見倉門反鎖了兩把鐵鎖,不得進裡,好生作急。忽然心生一計,一縱身上了倉屋。小一小身子,由透風架屋下直穿進裡,就同燕子一般輕輕落下。取出火鐮敲了火,將火燭點起。向下一看,只見那黑炭頭同豬子一樣的環在地下呼聲如雷。再朝那三人一看,一個個的都拗著頭向他望。他遂到周信面前先想同他攀談攀談,不料周信見他到來,面皮上怪發臊的,忙將頭低了向地。祝三妹也是得口實羞的,又要喊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旁邊一個少年低低的問道:「請教女英雄深夜到此有何見諭?」
  看官,你道這招呼祝三妹的究竟是哪一個?卻就是周仁。因何周信看見祝三妹突然害羞,周仁看見祝三妹就招呼他說話呢?只因莊漢進了倉房,見那邋遢和尚,忙將四人摜下便去告知祝老。這個當子,濟公便向周信叫了個喜,哈哈的笑著,說了四句道:
  「萬里婚姻一線牽,三更來見面。好將真實說在那人前,便成就這段姻緣。」
  濟公說罷,突然不見。及至祝三公親來看過並沒什麼打盹的和尚,當下著了莊漢反鎖了門。周仁、周義便議論濟公說的這幾句話,周信究竟還是一個童男子,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獨那小呆子褚彪吆哈哈的歎了一口氣道:「裡外沒我的事,我是死心塌地睡覺罷了。」三人曉得濟公的話向來不得訛舛,因此雙耳聽聲,果然視三妹此時到來,周信不但不好意思開口,連見面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周仁、周義聽了濟公的話,心中已有了方寸,所以見他既來,周仁便先兜搭了祝三妹一句。祝三妹此時冉把三人細細一看,見周信那樣羞慚的形像,周仁那樣說話的語辭,便決定斷不是一班的盜匪。
  當下見周仁問他有何見諭,他便歎了一口氣道:「請問你們這幾位壯士,因何落在小西天那賊巢裡的呢?」祝三妹這人生性聰明,他曉得這三人是北方人,不甚懂南方的話,他加倍慢慢的說,還夾幾個官字眼。所以此時周仁聽他的話卻字字都懂,便回道:「我們都不是小西天的賊匪,我們都是剿匪營張元帥部下的將官。到你家來的那兩個人,他們實系是小西天狄小霞面前的賊目。女英雄如不相信,他們身邊多分還有賊營的標布,一搜就明白了。」祝三妹道:「既然這樣,因何你們同營的那個黑漢又真認是小西天的賊匪呢?」周仁道:「他本是小西天的喊匪,降到宋營還不曾有多時。」祝三妹定一定神道:「怪道他又說是小西天的賊匪,又說是大宋營的將官,想來這是一個混人,他把一句話說成兩段了。」接口又向周仁問道:「我看你們都是北方的英雄,如今兩國分了疆界,你們因何南來的呢?」周仁見問,便將週五常的名字告知,又將周信訪馬如飛,遇著濟公同進剿匪營的話說了一遍。祝三妹聽畢,不由得柳眉倒豎,罵道:「這些奸賊,可還了得!我且將你們四位英雄放走,再將這兩個奸賊結果了他們的生命,有話再說。」說著便想前來代他們解金鋼圈。不知周家兄弟可曾真個放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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