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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奉聖旨委查參案 黃禦史借報冤仇


  話說吳悅士在金大人門房中給何敬卿打架,大人知道,立刻分付衛隊把吳悅士鎖解刑部。正在拿解之際,忽聽門外呼喝之聲,大嚷道:「接聖旨!接聖旨!」兩家人聞聲,出外一瞧,見四五個太監騎著馬,一人雙手捧著旨意在外面等著,兩人忙飛奔進稟報。大人聞言,那敢怠慢,立時換上朝服,匆促出來,跪於大門外。太監開讀聖旨,原來就為著江水盛漲,飄沒居民,張欽差擅動倉穀賑濟,被人參劾一本,所以特旨差金大人委派妥員,速往平望鎮查辦。金大人得了這個旨意,立時謝恩,請太監進去坐談了一會。太監說:「這件事皇上龍顏大怒,待查實奏聞,須把張大人照例處治呢。」金大人也不加可否,唯唯而已。送出太監,回進書房,何敬卿早已進見。大人接著問道:「你的主意大是不差,吾一身從未做過好事,現在年已半百,心中正要做些兒陰德。張大人的事,吾決意給他代遞奏摺,幫著他彌縫。只是方才聖旨嚴厲的很,須想個妙法代他脫罪才是,你有什麼計較?」何敬卿道:「吾是個武士,只知保衛大人,余外的事都不知道。」大人道:「你有認識的高明人,不妨把他姓名說出,待吾差人去請來,問問他計較。」何敬卿一想:吾何不趁此時把師父舉起來!他神通廣大,必能把這件事辦得平平穩穩。想罷,就說道:「吾認識的人頗少,只有一個師父大有神通,吾拜了他師父已有多年,昨天他剛正從別地方來,住宿在吾家中。大人如要請他,吾就回去同他一塊兒來見大人。」金大人素參禪理,本來歡喜佛教的,今聞有和尚,就喜不自勝道:「吾求了多年的高行和尚,總沒遇見,今據你說,這人大有神通,必是個有道的。否就叫人抬著肩輿跟你回去,接他到吾這裡來居住罷。」何敬卿一想:他在酒店中同張三在一塊兒吃酒,如若被他家人瞧見,明是同張三一鼻孔出氣了,如何使得?就回說道:「此人性情古怪得很,不知他肯來不肯來,待門下回去探他口氣,如若他肯來最好,要不來,再想法兒罷。」金大人道:「吾這件事務必要辦成功的,如何好讓他不來?你先去對他說,說吾有大事商量,務須屈駕;如不肯來,吾自己去也不妨。」
  何敬卿領諾,忙趕出來。到酒店裡一尋二人,並沒蹤跡,忙問店小二,店小二說是不知,內有一個吃酒的人說道:「吾聽二人商議,說這件事不成功的了,不如二人同到平望,見了張大人再說。說罷之時,就由那和尚會了酒鈔,出了店門,往東飛奔趕路去了。」何敬卿聽到此言,萬分著急,自言道:怎麼他們就不別而行?吾既在大人面前說了,如何覆命?只得回到家中再說。一路垂頭喪氣,十分沒趣。走到家中,剛要碰門,只聽裡面笑語聲,側耳細聽,聲音甚是熟悉,只是測度不出是什麼人,忙連聲敲門。敲了幾下,並沒人開門,仔細聽聽,連人聲音都沒了。心中大是疑惑,就用腳在門上踢了兩下,踢得如雷鳴一般的響,仍是沒人答應。自忖道:這必是妻子與人家私通,趁吾不在家中,大家在這裡歡聚取樂;今聽吾回來,就藏匿了,所以方才聽得笑語聲,此刻就寂然無聞了。想罷,轉到後面短牆下,踴身躥上牆頭,往下一望,見東半間配房有燈火並無人聲。他就跳下去,腳踏實地,輕輕走至窗前,用舌尖舔破紙窗,用左眼一望,只見妻子傅氏抱著兩歲女兒菊貞,在案桌旁邊坐著。他就一腳踏到屋中,倒害的傅氏嚇了一跳,開口問道:「你從什麼地方進來的?」何敬卿已在暗中瞧明白傅氏並無驚煌之色,就知道他並沒姦情,回答道:「吾在前面敲大門,敲了半天沒人答應,所以只得從後面牆上躥過來。」傅氏失驚道:「有這等事?現在前面坐著一個和尚、一個俗家,同大兒玉貴在那裡說話,怎麼你敲門沒人答應你呀?」何敬卿也失驚道:「那裡來的和尚?他名字叫什麼?」傅氏說:「據他說是在金府左近酒店裡來的,因為你在府中,候你不出來,他們酒也吃完,沒地方安身,又恐怕大人使喚,不好走遠,所以只得先來吾家。幸虧吾家大兒在家,開了門,留他在裡面,陪著他們坐著等候你。」何敬卿道:「是了,就是他了,這和尚是什麼模樣的?」傅氏道:「吾沒出去瞧他,不知他是什麼模樣。」
  何敬卿聞言,即時趕到外面客廳中,正見濟公、張三同著自己兒子玉貴坐著說話,就搶步上前,口中喊道:「好師父,你倒躲在吾家中,害吾尋的好苦。」濟公哈哈笑道:「吾知大人要叫你來尋吾,所以同張大哥先到你府來恭候。」說罷,就立起身來對張三道:「張大哥,你就在此坐坐,吾同何大哥去去就來的。」說罷,頭也不回,一徑往外就奔。何敬卿在後面跟著,一路叮囑濟公道:「師父,吾在大人面前保舉你,說你是吾的朋友,住在吾家的,你見了大人務必照此說話,莫要說是張三請你的。」濟公答應道:「吾理會得。」於是一路直到金大人府門。門上早有人接著,就不用通報,由何敬卿領路,直到裡書房,何敬卿分付濟公在庭中暫立,他自己先進去見大人。大人問道:「和尚來了嗎?」何敬卿答道:「來了。」大人道:「快召他進來。」何敬卿答應一聲,轉身來至門口,用手一招。濟公隨後踏進書房,見了大人,並不跪下磕頭,只兩手微微一舉,打了一個問訊,站立一旁。大人抬頭一看,見和尚身材適中,並不長大,頭戴破僧帽,身穿舊布袖,赤足蹬著草鞋,滿臉油泥,連耳目口鼻都瞧不清楚,心中先有三分不喜,就問道:「你在那裡廟中?上下怎麼稱呼?為何見了吾,規矩也沒有?」濟公道:「吾在西湖上靈隱寺出家,人家都稱吾叫濟顛僧。」金大人聞言,不等說完,就起身拱手致敬道:「你原來就是濟顛和尚嗎?吾聞得你是當今首相秦丞相的替身,久慕大名,無緣相見,今日不期而遇,實乃萬分之幸!」說罷,滿臉堆下笑來,就請他炕上坐了。濟公是不謙讓,也不說話。金大人立刻分付排酒,問濟公道:「師傅吃葷還是吃素?」濟公道:「葷素都吃。」家人立刻到廚房分付。不一刻已排好,大人就請濟公上坐,自己同何敬卿陪著。
  酒過數巡,金大人就把張欽差托遞奏摺,及方才奉著聖旨查辦的事學說一遍。濟公只做不知,問道:「大人的主意是肯給張大人周旋嗎?」金大人道:「自然給他周旋,只是聖意太認真,恐怕周旋不來。」濟公道:「不要緊,你先把他妻折遞上去再說。」金大人道:「皇上叫吾查辦,吾若不查辦,是逆了旨意了。」濟公道:「不要緊,那邊水災情形都在俺和尚肚子裡。你先把張大人奏摺遞了,然後再把吾扮了查辦委員,請皇上召見,吾自能隨機應變,必定能做的兩面圓通,于大人也不礙情,于張大人也不礙情。」金大人大喜道:「你真能彀辦到嗎?」濟公道:「自然辦得到。」金大人道:「既然如此,吾就照你主意辦罷。你也不須出去,就在吾府中居住,待辦完了這事,吾要同你好好敘敘幾天哩。」濟公道:「好好。」吃完酒,何敬卿即退出府中,金大人就分付家人預備床帳鋪蓋,請濟公安睡。
  一宵無話。到了明晨,金大人先起身梳洗已畢,吃了早飯,換上朝服,捧了張欽差奏摺,上轎入朝面聖去了。濟公慢慢起身,就叫家人取酒來吃酒。家人取到,濟公即時大口肉、大口酒的大嚼起來,直吃到午後。忽報金大人回朝,濟公就叫家人把酒席撤去。須臾,金大人進書房,一見濟公,就搖頭道:「師傅那件事,吾看有些兒不妥呢。」濟公道:「為著什麼?」金大人道:「吾早上面聖的時候,聖容大怒,當面說道:『張欽差做了朝廷大臣,不知為朝廷愛惜努藏,竟擅專開倉賑濟,大是不忠。』吾說:『張欽差這一回事起倉卒,不及奏聞,也有苦心。臣昨奉旨,已委妥員馳往查辦,待他回來再說。若果然真有水災,還可原諒他為著皇上愛護百姓,恕他專擅之罪;如若沒有水災,就是冒賑了,那時再治他的罪也不遲。』皇帝被吾一說,倒有些兒回心了。焉知班中有一個禦史叫做黃國華,出班奏道:『臣已差人去探訪,那平望地方人民安樂,並沒水災,這一定是張大人的冒賑。』皇帝一聞此言,重又大怒,就把他上的奏摺丟在地上不看了,口中不住的罵道:『奸賊!奸賊!』吾嚇的不敢再開口了。」濟公道:「不要緊,吾先去見那個禦史去。」金大人正要回答,忽外面家人稟報:「有貴客進見。」金大人忙起身出外迎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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