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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審姦情羅漢用刑 救徒弟帽罩惡道


  話說濟公試明白假癡婦,就叫他丈夫同他回去過日子。忽然東首跑過一個人來,頭戴九梁冠,身穿灰青布袍,腰系絲綜,足蹬雲鞋;身長八尺開外,面如鍋底,兩道斜眉,一雙鼠目,獅子鼻,血盆嘴,頦下一部短須,胸高背厚,手擎寶劍,狠命趕來,口中嚷道:「你這和尚,管人家什麼閒事,我特來取你性命。」濟公哈哈一笑道:「我管人家閒事,幹你什麼?何用你多管!」那道士聞言,照頭望濟公就是一刀,濟公把頭一閃,那刀就落了個空。濟公用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道:「唵嘛呢叭迷吽!」那老道霎時不能動轉。雷鳴走上前,就要動手把他殺死,陳亮止住道:「師父既把他定住,自有師父作主,我們不必去管。」那婦人見把道士定住,驚慌失措,正想撒腿奔跑,濟公道:「慢走!方才我試明白你假癡,就想放你回去,不與深究;你倒有老道幫著要殺我,我也不能饒你了。」說罷,又用手一指,霎時那婦人也給定住了。
  濟公回頭問那婦人的丈夫道:「你姓什麼?」那人道:「我姓齊,名叫孤一,是這裡人。我的妻子娘家姓周。他嫁過來已經有九年了,因為沒有生養,所以家中只我們兩口子。我日中去賣蒸飯,晚上去賣小餑餑,尋了錢回來,給我兩口子過活。」濟公道:「他是幾時癡的?」齊孤一道:「他已癡了二年多工夫了。他每每發了癡,日裡不許我出去做生意;晚上只許我出去做生意,不許我回去,若要回去,就手擎著菜刀要殺我,我所以就不敢回去,在朋友那裡住宿,他發一個月癡,我就在外住一個月。日裡回來給他些錢,他自己會來米,會弄菜,會燒飯吃,倒也相安無事。近來幾個月,愈加不對了,非但晚上不許我回去,連日裡也不要我回去了。我雖在外面,到底心掛著家裡,時常記念他,想送些錢回家,焉知他把大門關著,不許我進門,我一敲門,他就取了刀追我,我被他嚇昏了。這一回我又不放心,帶了許多錢,跑回去想給他,焉知他在裡面一聽我聲音,開門就追。我認他還帶著刀要殺我,所以狠命的逃走。那知他這一回不過嚇著我,並不取刀。我若早知他沒刀,就不怕他了。」
  濟公一聞此言,早知這齊孤一是個渾人,回身指著老道,問著他道:「你可認識此人嗎?」齊孤一道:「認識,他是我們隔壁黃岩觀的當家道士姚孟芳。」濟公道:「平素同你家往來的嗎?」齊孤一道:「往來,他還時常來周濟我哩。」濟公道:「近來他還周濟你嗎?」齊孤一搖首道:「近來是長久不周濟了。」濟公聞言,這才問道:「道土,你同他妻子到底在什麼時候通姦的?快快招來,免得受刑!」那道士一瞧濟公並沒帶著器具,不能用刑,就道:「我姚孟芳自少規矩,從沒偷過人家婦人,你這和尚,敢來平空誣陷我?」濟公道:「不用些刑罰,諒必你不肯說了。」說罷,走上前,用兩個手指在姚孟芳頭上只一彈,姚孟芳就大嚷道:「痛死我也!痛死我也!」濟公笑道:「你說了就不痛了,你若不說,還要痛的利害哩。」焉知這老道很吃痛苦,只一味忍耐,總不肯說。濟公倒也弄得沒法想,心中躊躇了一回,臥忖道:我何不把這婦人用起刑來?他是婦人家,吃不起痛苦的,等他說了,也是一樣的。主意想定,就往那婦人面上一口氣呵來。那如人頓覺七竅疼痛的不可忍耐,口中只「啊喲」的亂嚷道:「師傅看在佛面,饒了我罷!」濟公道:「不饒,你說了我就饒你。」那婦人道:「師傅要我說什麼呀?」濟公道:「你給道士幾時通姦的?你把以往從前之事,對著大眾說了一遍,我就饒你;你若不說,你這痛苦,就一世也不會好。」那婦人發急道:「我說,我說。」將要說出口,姚孟芳把眼一睜道:「你敢說?你若說了,我叫你比這一回還痛苦。」那婦人道:「你叫我不說,我就不說。只我此刻被大師傅害的我這般痛苦,你也看不過,應該救我了;你若此刻不能救我,我性命要緊,就顧不得你了。」姚孟芳道:「我救不得你,也不許你說。」那婦人道:「你既救不得我,你的本領不如這大師傅了。我實在拗不過他,只好說了。」濟公道:「對,你說罷。他要害你,有我在,不要緊,你放心說罷。」
  那婦人這才說道:「我同他素不認識,自從三年前我丈夫不在家,他一個人跑來,見家中只有我一個人,他就與我勾引成奸,往來甚好。後來他見我丈夫時時回家,恐怕被他撞見,就叫我一個法兒,做假癡,日中容他回來,夜裡不容他回來,我們好安逸睡覺。後來我與他依戀姦情,捨不得一刻分離,他就叫我帶著刀,聽他回來敲門,我就擎刀趕逐,他就不敢回來了。今天我正同姚孟芳睡覺,他一碰門,我就把頭髮披著,抓了一把污泥塗在面上,開門追出來,他就跑,不想碰見大師傅。大師傅,這是我已往從前之事,你老人家看在佛面,就饒了我罷。」濟公哈哈一笑,回頭對齊孤一道:「你聽見了沒有?」齊孤一道:「聽見。我一直把好心待他,他倒給老道通姦,假扮癡子,把我趕出去。今天他既然說明白,我就把他殺了也不罪過。」說罷,就從老道手中奪取寶劍,要把姦夫淫婦一齊殺卻。濟公過來止住道:「你莫要殺他,現在我們橫是要到張大人行轅去,就帶他二人去,請張大人發落罷。」說完話,用手一指道:「走!」姦夫淫婦立刻跟著就走。
  走到行轅,早有張大人派在衙門前的人望見,立刻飛報進去。不到片時,張大人自己迎接出來,拱手道:「濟師傅,你來了嗎?我伺候你長久了。」濟公道:「你的事不要緊,我已經給你查緝著了,只須想個法術去取來就是了。」張大人喜道:「若能如此,真算大幸,請師傅就給我辦辦罷。」說罷,又過來與諸位見禮,邀入後衙書房中,分付排酒。一共六個人坐席,濟公就大抓萊、大口酒,大喝大嚼起來。雷鳴見了,不好意思,把陳亮暗中拉了一把,自己出席,假推出恭,臨行時又遞個眼色。陳亮會意,隨後跟出來,二人同到茅廁,蹲下出恭。雷鳴道:「你看張大人是個欽差,官居極品,比當今秦相只低一把位置,他今天恭恭敬敬的請吾個師徒喝酒,師父也就應該知趣些兒,恭敬些兒,才成樣兒。吾方才瞧師父如此吃品,吾實在忍耐不住,所以把你拉來避開些,省得瞧了難過。」陳亮笑道:「吾道你拉吾出來有什麼大事情,原來就是如此。這是吾師父生成下的脾氣,就是皇帝爺爺請他,他也是這個吃品,改不轉了,吾們盡可不去管他,由他去罷。」
  說還未畢,只聽呼的一聲響,二人倒嚇了一跳,仔細一瞧,見一個鋼鏢,釘在茅廁木柱上,禿禿亂抖。雷鳴說聲「不好」,就顧不得自己的恭沒出好,一撩褲兒,往外飛跑。陳亮見雷鳴走了,一著急,也提了褲兒跟著就走。前腳方踏出坑沿,只見對面房上飛下一個人來,頭戴黑色壯士帽,身穿密門扣紫花布緊身,腳蹬快靴,腰束皮帶,背上斜插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臉上塗著烏煤,塗的連耳目都看不清楚。二人一見,就知道是刺客,忙大嚷道:「有刺客!有刺客!」一面嚷,一路跑。那刺客在後趕來,雷鳴手無寸鐵,不好回身對敵,見地上一塊大石,俯身子雙手捧起來,回身見刺客趕的切近,狠命甩去。那刺客從屋上見他二人在茅廁出恭,就知道是濟公徒弟,就放了一個空鏢,又見他手沒兵器.知他不能廝鬥,就放心跳下來;初不料雷鳴拾取大石,反身打他的,及至覺察,那石頭早已打在面門,「啊喲」一聲,打的眼珠迸裂,血肉模糊,跌倒在地。
  陳亮見刺客著忙,趕過來把他鋼刀奪取過手,就要結果他性命,不料樹上一聲「無量佛」!忽然又飛下一個老道來。陳亮抬頭一看,見他身長八尺,面如三秋古月,三綹長須飄拂胸前,頭戴九梁道冠,身披青布道袍,腰系青絲絛,腳下雲鞋白襪,背上背著一個朱漆大葫蘆,用鵝黃絲絛系著,手中執著寶劍,飛步趕至面前,用手一指,雷鳴、陳亮就被他用定身法定住,不能動轉。老道哈哈一笑道:「吾道和尚徒弟有多少本領,焉知也是有限的,今天死在吾手中了。」說罷,舉起寶劍,正要動手,忽然背後有人在他頭上打了一下,老道回頭一看,就是濟公。
  原來濟公正在席上大飲大嚼,忽然失驚道:「徒弟有難。」一面說,一面就離了席,飛步跑到後面,見道士正把雷鳴、陳亮定住,嘴裡咕嚕咕嚕的說話。濟公就趁此機會,躡足潛跡,方才走到老道後面。老道早已舉起寶劍,要殺他二人,濟公就在後面用手輕輕一拍。老道一回頭,濟公照定他臉上又是一掌,打的老道兩目發昏,一時不能動手。濟公順手把自己破僧帽摘下來,望老道頭上套下,口中念動六字真言道:「唵嘛呢叭迷吽!」那帽就霎時放大,起初還只戴過他的兩眼,後來漸念漸大,漸大漸下,不到片刻,就把老道罩的全身都不見,跌倒在地。此時馬如飛、江標等一行人都已趕到,見一個大帽罩定一人,一人躺在地下,滿臉是血。大家倒弄得不解,詢問雷鳴、陳亮,方知底裡。濟公叫過眾人,分付把二人用繩捆縛,仍把自己僧帽取下來戴了,又分付搭到外面。眾人正要動手,忽門牆外一聲響亮,濟公大叫:「不好了,大水來了!眾人快快逃命罷。」說還未了,只見正東白水滔天,像泰山一般的壓下來。未知此水從何處而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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