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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一回 施妙法靈宅縮首 奏元功聖旨頒行


  靈宅子將三緘導至上層樓中,欲誅滅之。三緘不識,乃謂小僧曰:「此樓何名『通天』?」小僧曰:「以其與上天相通也。」三緘曰:「如何能與天通耶?」小僧曰:「人由此樓,可以登天;仙神遊之,可以下地。澈上澈下,故以『通天』為名。」三緘曰:「極樂世界原在西天,胡是地為西天,尚有通天之說?豈西方樂土在大羅下哉?」小僧曰:「西方樂土本在大羅天下。凡人修行得道,先飛身於樂土,再為修煉,俟功行圓足,然後方升天府。此樂土者,即塵寰之第一天也。」三緘曰:「飛升大羅而始稱佛乎?抑不待飛升而即稱佛乎?」小僧曰:「未能飛升大羅,誰以佛號封之?」三緘曰:「如是,則是地之低眉合掌者皆非佛也,烏得冒佛名乎?」小僧曰:「此系飛升大羅受封佛號後而閒遊樂土者也。」三緘曰:「既稱為佛,吾欲一觀佛法。敢請諸佛顯顯,以釋吾疑。」小僧曰:「吾與爾請之。」言已,假向諸佛喃喃數語,轉而告之三緘曰:「諸佛已許矣。但爾亦宜低眉合掌,不可妄動焉。」三緘曰:「願領其教。」方將兩足趺坐,小僧以手一指,似有至重之物從天半墜來。

  三緘忽聽響聲將要墜於頂上,扭身一化,化一鶯兒,飛入重霄。

  俯首下視,乃一巨石如桶,周圍放出金光。此屬靈宅洞中所煉之飛天石,善能傷及仙子者。見三緘化鶯而遁,此石飛舞空際,似尋三緘不著而已。」是時,公輸大仙早化一老道等候在此,見靈宅至,笑而詢曰:「爾靈宅乎?爾橫順欲阻闡道之人,今何如乎?」靈宅子曰:「吾所不平於紫霞者,以紫霞任肩闡道,高大自矜,卑視乎吾。兼之累受彼侮,心實不服。故不得不累複其仇也,豈好事哉?」公輸仙子曰:「凡仙所遇,原不一致。亦如人世富貴貧賤然。有遇合之隆而得富得貴者,非生平造作應享乎此,即前世修積,定自上天。貧賤者流,不知一己亂道敗德,自墜困境,反見富貴而仇之,思欲害之,令如己之貧賤而後已。烏知上天既許,非人力所能奪乎?真人之欲阻道於紫霞,亦猶是也。然阻之累次,敗之累次,亦宜自反曰:『天其不許我乎?』即當解釋冤怨,以守爾清淨矣。而乃如是癡愚不悟,無怪被三緘孺子擊得鼻歪頭腫,為群仙所羞。吾于三緘譬諸伏鼠之貓。真人則譬之畏貓鼠也,急宜縮首以聽天罰,否則,他日有難言者。」靈宅子聆此一番議論,啞口無詞,別了公輸,回洞而去。

  孰知闡是大道,不阻於此,必阻於彼。所阻者又屬誰也?

  七竅自除海怪黃龍,皇帝嘉其有功,迭次加升,封為尚書一品,得專國政,李赤等效厥奔走,凡一切無頭無質之案,靡不剖晰詳明。皇上甚喜,常稱於朝曰:「朕朝有此良弼,天下可無冤獄矣。」七竅得上如此寵榮,如此褒稱,無奏不允。一日,七竅宣入內庭議事。珠蓮設宴以招李赤等,曰:「爾等為闡道一事,辱受紫霞者累累,獨不思所以報復乎?今者七竅得君榮寵,計從言聽,何不乘機播弄,奏聞皇上,禁止習道之人。如聖旨下時,訪得三緘,即扭入朝,加以大辟。三緘誅後,道已難闡,俾紫霞無顏以見群仙。其計豈不甚善?」李赤曰:「吾等為奔走下人,播弄弗信,不敢再為多口。惟爾與彼既為夫婦,浸潤之譖,或可行焉。」珠蓮曰:「吾譖於內,爾譖於外,如士卒內外攻擊,自然易破其城池。」計議如斯,七竅歸來。

  珠蓮自是頻以禁道之語左播右弄,李赤等亦常以此竦慂之。

  曾不幾時,而七竅之耳勁軟矣。他日上朝,諸事奏罷,金階俯首,複面奏一本,曰:「聖天子撫萬民,所重者聖賢大道。蓋聖賢之道,不外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而好異者輒鄙此道,為不屑為。或從釋而不得其正宗,則釋之旁門異道出;或從道而不得其正孰,則道之旁門異道生。以二教之異道旁門,分而為無數左道,或炫人以名利,或炫人以仙佛。學其道者,往往借此而創逆。願聖上大下旨意,敦崇儒學,將一切釋道禁止不行。綱領一除,斯左道不能相沿而相習。佇見群黎合德,四海同趨。上古淳風,可由此而蔔矣。」上聞所奏,條條有理,乃下旨曰:「愛卿所奏,實系清源正本。准爾行文如海內山陬,緝獲不習正道者,飭州縣斬決。倘能自知改悔,棄異道而不為者,赦之。」七竅得旨,退出朝班,即令吏部衙門書得飛文,遍行海宇。文內有「道門裝束,該州縣嚴緝,不得縱放一人」等語。此示一出,凡學道輩無辜受戮者甚眾。

  三緘不畏,只遣傲性三道人回萬星台,與諸弟子同習大道,獨將隱身旌掩著身兒,東奔西走,已至都下,正值七竅出衙。

  三緘化作漁翁,手提巨鼇一尾,街頭叫賣。七竅見得,暗思:「山珍海味,無所不食,惟此巨鼇,未能下嚥。」遂命侍從前導漁翁,送入衙去。侍從得命,上前呼曰:「漁翁來,漁翁來!」三緘曰:「爾呼吾來,莫非欲沽鼇乎?」侍從曰:「然。」三緘曰:「吾鼇價貴,庸常之輩烏能沽之?」侍從曰:「吾輩何得食此?其欲沽者,乃吾家大人也。」三緘曰:「爾家大人何名?」侍從曰:「姓七,竅其名耳。」三緘曰:「今向何往?」侍從曰:「上朝議事,頃刻即歸。囑爾隨吾到衙候著。」談談論論,已到衙中。侍從曰:「爾鼇要銀幾許。」三緘曰:「待爾大人歸來,與吾議之。」侍從曰:「吾與爾議,亦是一樣。

  何必大人?」三緘曰:「爾輩雖能議價,不知烹鼇法,則味亦不鮮。」侍從曰:「如是,爾在此候之。」候到日中,七竅歸衙,詢及侍從曰:「巨鼇沽得否?」侍從稟曰:「此位漁翁古怪,要面見大人,方肯售之。」七竅曰:「漁翁安在?」侍從曰:「尚在門頭,候大人鈞旨。」七竅曰:「爾速傳來,看彼何說。」侍從諾,趨出衙外,向三緘呼曰:「大人傳爾速入,好好答言。」三緘曰:「吾自知之,毋庸指示。」及入衙內,不忙不促,將衣整整,上前一揖,揖已,挺立而待。七竅曰:「爾鼇售乎?」三緘曰:「願售。」七竅曰:「要銀幾何?」三緘曰:「論此巨鼇,價值千金。大人欲之,吾願奉送。」七竅曰:「爾以售魚聊生,此鼇送吾,日食何出?吾且備銀廿兩,以為日用之資。」三緘曰:「絲毫不齲但此鼇難得,如烹食時,眷屬侍從概不准同食,惟大人食之。不但疾病可卻,還許壽算長延。倘視為尋常,則無益也。」言罷,將鼇奉上,下堂而去。

  七竅果如所囑,烹而獨食。馨香之氣,沁人肺腑。暗自思曰:「此鼇真不易得也。」剛舉二箸,微風動處,其肉化為粉白。以箸挑起,乃是一幅粉紙,上有墨蹟。細細視之,首數語雲:「禁止大道,釁起水妖;水妖不除,終自為害。」如此等語。以下不知何說,待緩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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