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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游碧玉是非顛倒 選北海道友重逢


  靈宅子得了三萬六千野鬼,固喜佈陣有人,心裡暗思:「如再得野仙助之,更為美好。」於是祥光駕動,四面雲遊。

  他日,雲頭遙望,一山高聳,清光時起,或隱或現。靈宅子不知是何地界,雲車驅動,竟投此山,暗暗墜下雲頭,呼當方而問曰:「此山何名?」當方曰:「碧玉山也。」靈宅子曰:「山內何仙在此煉道?」當方曰:「盡屬三緘仙官門徒。因九頭獅精霸佔此山,師徒與戰大敗,自戰敗後,各散一方。今被紫霞諸真將彼師徒隔著,尚未團聚,故約集在此,以候三緘焉。」靈宅子曰:「原來如是,吾當一訪。」當方退。

  靈宅暗計:「如將碧玉山煉道諸人刁弄從吾,三緘命必休矣!」心喜機緣相湊,緩款來至山頂,早為狐惑見之。靈宅不慌不忙,假意採集藥料,東張西望,若有所尋。狐惑上前詢曰:「道士何來?來此何事?」靈宅子曰:「在洞無聊,特來此地採集藥料,以煉仙丹。」狐惑曰:「爾屬左道旁門耶?」靈宅子曰:「爾何所見,而以左道旁門視吾?」狐惑曰:「玉液池頭,金丹自有,煉之以離宮之火,久久必成。道士不采于身,而乃區區于草根木皮,采諸山外,知非個中人也,故以左道旁門視之。」靈宅子曰:「閑言休講,爾師何人?」狐惑曰:「吾師三緘仙官耳。」靈宅子曰:「爾言三緘,其殆虛無子脫胎塵世,奉紫霞命以闡大道於人間者乎?」狐惑曰:「正是,正是。」靈宅子曰:「如此,吾系靈宅真人,爾師未入世時,原與吾為好兄道弟。」狐惑喜曰:「聽爾之言,乃吾師叔。吾等未聽訓誨已數年矣,師叔此來,如情念吾師,曷為侄輩教之?他年有成,感激不淺。」靈宅子曰:「大道無私,代教何辭?特恐爾師異日言吾將道教錯,而為子責也,不亦勞而無功乎?」狐惑曰:「吾師氣量最大,不似野仙之流,動輒咎人興事,以害道友者比也。」靈宅子聞狐惑一言,打入心坎,幾汗顏而不可自製。然思到陰風陣中之辱,又不舍復仇之舉,乃乘機言曰:「只要爾師量大,吾師叔暫為爾等代勞一二焉。」狐惑見靈宅子肯為教授,遂迎入洞,遍告三服、樂道諸人,同來參拜。

  靈宅子命坐於旁,問及三緘所授之道。三服等曰:「吾師所傳,僅有四語。」靈宅子曰:「四語如何?」三服曰:「虛無圈子圓複圓,不時呼吸入丹田;靈根每得勤勤溉,丹基初立止無前。」靈宅子曰:「爾師所傳僅此,胡弗再進一層?」三服曰:「得此傳後,師徒分散,至今不見蹤跡,故于大道未得進境焉。」靈宅子曰:「爾等欲吾代傳,須擇一幽深洞宇,自詰朝始傳道,以三日為度。爾諸弟子各宜竭乃心力,苦苦習之!」言罷乘雲而去。

  是夜,三服呼齊道兄道妹,在洞議曰:「明日師叔傳道,爾等均願習否?」鳳春曰:「曠野深山,遊仙甚眾。倘非正道,他日何以見師?」三服曰:「試看明日所傳若何。正則習之,邪則棄之。其中自有經權,未可執一格以相繩也。」計議停妥,俱各安寢。

  次日,三服統領男妖女怪候於洞外。候不一刻,靈宅子雲車墜下,坐於洞中。三服等朝參已畢,靈宅子曰:「爾諸徒眾靈根既固,吾來指爾前進一層。」三服諸人齊齊稽首曰:「師叔所教,敢不遵之!但不知師叔此來,所教何道?」靈宅子曰:「靈根堅穩,不出虛無圈子。是宜內養神火,濟之以坎,玄膺氣管,以受精符。」三服曰:「胡為精符?」靈宅子曰:「精符者,以精合神,取水以制人也。精在我家,乃名子精,將此子精急急固濟,以為扶助,正一自可念華焉。」三服等受此一教,心服靈宅子善於指點,無不佩服。靈宅子見三緘徒眾各皆敬禮,遂漸浸潤以左道之術,而三緘之弟子不知也。自此三日一教,往來不擔三服等欣然學習,群倚靈宅為仙梯。

  久之,靈宅呼諸人來至虎噴山前,看排野鬼大陣。將陣排妥,恨無統鬼將帥,因以黃旗一面,命三服持之。三服接過黃旗,四面麾動,萬鬼齊來聽調,個個見三服之面而欣喜言曰:「吾等自與鬼王分別,不知散於何方,孰料今茲又得重逢,真萬千之幸也!」三服忽見野鬼齊集,動了昔日相隨之情,不免繾綣流連,形於色外。靈宅知機有可乘,暗暗念動真言,一時野鬼盡化為奇形怪像。三服此際,恐野鬼以形像之異,視己愈輕,遂顯前日威風,大嘯一聲,化作丈八雄軀,青面獠牙,甚是可怕。靈宅子喜曰:「吾布此陣,統領有人矣!」當收陣勢,命樂道等先歸,獨留三服一人,食以靈符。三服誤認此符為助道之用,吞而辭別。

  剛到三日,傳道期臨。靈宅來至洞中,傳齊諸徒,強將大道講論一番。然後徐徐向諸子言曰:「吾代三緘傳道,終是空勞其力。」三服等齊聲詢曰:「師叔何以空勞其力耶?」靈宅子曰:「爾師而今墜於四害,大道已失。前日上帝怒紫霞誤命其人,貶為野仙,且將三緘打入陰山受罪。爾等猶癡心空望,是自誤耳。不如拜吾門牆,棄了三緘這條妄想,待吾著實傳爾大道,方可有成。如吾不言,不識要俟何年,爾等始能知也!」三緘諸徒聞得這番言語,有全信不疑者,有將信將疑者,有疑而不信者,紛紛不一。靈宅子複乘機言曰:「吾言如是,爾如不信,可在碧玉山守之,看爾師尊何日來此。吾將歸矣,教止於是矣。倘有信吾言者,將師拜後,再傳大道。」言畢,飄然竟去。

  是時,三緘諸徒彼此是非顛倒,悶悶不語者半日。惟翠華、翠蓋稍有識見,向諸道兄曰:「靈宅真人之言,乃虛謬也!」三服曰:「爾何知?」二翠曰:「凡人有恨於人者,其詞怒;有求於人者,其詞和。靈宅真人提及『三緘』二字,則言甚亢厲,說到拜門一事,則語極從容。以此觀之,必與吾師有隙。吾姊妹甯使終身不得其道,斷不以彼為師!」三服曰:「女徒中不以靈宅為師,各隨其意。爾隨道弟,有願師事之者乎!」樂道曰:「吾欲暫投門下,看又如何?」狐惑曰:「爾二人背師命而拜師,其心安忍?吾與西山道人等以師教自守,即終身不得其道,亦不怨之!」三服、樂道急於得師,不復多言,駕著風車,竟投靈宅。

  翠華、翠蓋謂眾道友曰:「二人既投靈宅,靈宅詢及吾等,三服必以實告。靈宅不樂,定假山法,尋事加害。吾等法力烏能敵彼?不若另尋他所,以待吾師。」西山道人曰:「爾言甚是,可即離了碧玉,遠覓他山以居之。」狐惑曰:「以吾言之,靈宅子必使三服歸來,揚言傳道之妙,炫耀吾等,務將吾等再三請求;不去;始行加害。此定理也。」棄海曰:「吾等即去,有負二人。且待彼歸,同破其迷。若匪石不轉,然後他適。如此,可以對三服、樂道同學之情,亦可以對吾師尊於相見之日。」西山道人曰:「棄海道兄所言亦是。」遂各歸洞煉道以待。

  樂道、三服果然循環而至,揚言傳道之妙,以求眾友從靈宅為師。棄海諸人苦下說詞,勸彼以三緘為重。二人迷於靈宅,業已甚深,見諸道兄不從其言,震怒歸去。翠華曰:「今可行矣!如再遲緩,靈宅之害至矣!」於是各駕妖風,遍覓佳水佳山,為修地道。遙遙望見北海關前山水俱佳,催動風車,同墜關下。左右環顧,山似城立,水繞如蛇,真足令人玩賞不置。

  翠華等以此地面幽雅可愛,欲尋一所在,以為棲止。沿山覓遍,惟桃林內有二石洞,高懸若鏡,寬大異常。棄海見而喜曰:「有此二洞,一為男室,一為女室,恰合吾意。然棲身之所已得,誰先入洞一觀?」狐惑曰:「吾先入之。」西山道人曰:「狐道兄善於言詞,先入甚好。」狐惑遂將妖風駕著,直到山巔,來至洞前。剛欲入矣,桃英突自內出,曰:「爾屬何妖,敢窺吾洞?」狐惑曰:「吾是九頭獅精,特來擒爾!」桃英聞說,持劍相鬥。狐惑力不能支,飛奔下山,告之棄海曰:「吾剛欲入,洞內出一紅衣女子,手持雙劍,殺法厲害,吾難對敵,敗下山麓。且看爾等誰去交鋒?」椒花子曰:「吾去擒之。」狐惑曰:「只爾獨去,恐彼洞內還有妖魔,須去二人接應方好。」金光道姑曰:「吾亦願往。」二人至,桃英道姑曰:「爾二妖來此胡為?」椒花子曰:「特來擒爾下山,與吾狐惑道兄成其親眷。」

  桃英面赤如火,舉起雙劍,直刺椒花子。金光道姑見椒花敗下陣來,從旁殺出。左洞內又一妖女,手持棠花棍,來敵金光。金光道姑舍了桃英,即戰棠英。桃英舍了金光,複戰椒花子。錯雜交戰,約有數十餘次。椒花子曰:「二位女妖,聽吾告爾:而今殺已半日,爾我俱擔且暫歇息,再戰不遲。」二女妖曰:「爾等既是力怯,饒爾歇下片時,整頓精神,又來大戰!」椒花子坐在山邊,金光道姑立于其旁,桃英、棠英品立相對。椒花子曰:「戰了許久,尚未知爾為何妖,可將高妖大名實對吾告。」二英同聲曰:「爾問吾乎?吾乃北海關前桃英道姑、棠英道姑便是!」椒花子曰:「爾自稱為道姑,所習何道?」桃英曰:「吾所習者,先天大道耳。」椒花子曰:「爾習先天大道,傳自何人?」桃英曰:「吾師乃代天闡道,道號三緘,爾豈未之聞耶?」

  椒花聞得「三緘」二字,忙忙起身,問曰:「如今三緘在於何處?」桃英曰:「自拜門後,師已雲遊異地,命吾姊妹仍在本洞修真,俟有傳詔時,方許追隨步履。今向何往,則不知之。」椒花子曰:「如是,爾來與吾拿下寶劍。」桃英曰:「爾屬何人?」椒花子曰:「吾乃三緘仙官門徒,道號椒花子。這個是仙官女徒,道號金光道姑。」二英聽言,齊釋戰器,上前禮畢,迎入洞府,待以酒筵。金光道姑將三服、樂道師投靈宅,以及棄海等另尋棲身事,一一言之。桃花曰:「既屬道兄道妹,俱請入洞中,朝夕聚處煉修,以待師招可也。」椒花子遂辭下山,詳言所以。棄海等不勝欣喜,同如是洞。二英重整筵席,款待諸人。酒宴罷時,將洞分為左右,男女異處,共習大道於茲。

  卻說三服、樂道歸見靈宅,靈宅詢曰:「爾道兄妹等願從吾乎?」三服曰:「諸道友以師為旁門左道,不樂從也。」靈宅子曰:「如此,待師明日統率野鬼,佈陣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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