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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 崔判官引導王明 王克新遍遊地府(2)


  判官領頭,王明隨後。行了有三五裡之遠,只見另是一般光景,日光慘淡,冷風颼颼,周圍一帶都是石頭牆,約有數仞之高。前面一所門,門都是生鐵汁灌著的。門上一面黑匾,匾上一行大白字,寫著「普掠之門」四個大字。判官走到門上叫聲:「開門哩!」道猶未了,兩邊走出兩個小鬼來,都是牛頭夜叉,形容古怪,眼鼻崚嶒,口裡連聲喝道,突突開了門,打一驚,說道:「今日造化低,撞著這等一個柴頭鬼?原來王明生得瘦削,夜叉只說道是捉得來的有罪之鬼,送下地獄來,還嫌他瘦削兒,故此說道:「造化低,撞著這等一個柴頭鬼」。判官曉得他的意思,喝聲道:「胡說!這是我一個大舅,特來耍子的,那個說甚麼?」這正叫做是不怕你官,只怕你管。判官開了口,哪個夜叉再敢胡塗?判官一竟走進去,王明也跟定著他走進去。

  一進門,就是第一重地獄,門上匾額寫著「風雨之獄」四個字。王明走進小門兒裡面去張一張,只見裡面立著一根銅柱,把個有罪的漢子捆在銅柱上,外面架起一道大銅環,圍著銅柱環上,卻是短小尖刀。小鬼到銅環上打一鞭,風就呼呼的應聲而響,風響得大,環轉得快。環原是挨著人身上轉的,環上安得是刀,卻不環在轉、刀在刺,轉得快,刺得狠?一會兒環底頭一聲雷響,把個漢子打成齏粉,血流滿地。打死了之後,小鬼卻又到環上打一鞭。

  這一鞭是個退法鞭,響了一聲,雷收風靜,地上慢慢的旋起一個旋窩兒風來,左旋右旋,旋來旋去,把那些殘骸剩骨複手又是原身,依舊一個漢子。王明道:「這雷是甚麼雷?」判官道:「叫做黑天雷。」王明道:「這風是甚麼風?」判官道:「這叫做冤孽風。」王明道:「這都是甚麼人?」判官道:「都是陽世上十惡不赦的。」王明道:「只過這個風雷之獄麼?」判官道:「你原來不曉得一些兒:但凡人死之後,見了十帝閻君,審問明白,果是善良,彩旗鼓樂,送進賞善行台,按孝、弟、忠、信八個分班別類,該到哪一府的,到哪一府去受用。審問的果是造惡,發下十八重地獄,一重到一重,到一重受一重苦。受了這些苦,卻才發到罰惡行台裡面,也是分班分類,該到哪一司的,到哪一司去伺候;伺候三年之後,變為牛、羊、犬、豕,生在世上,把人剝皮,把人炒骨,吃人穢汙,受人打罵。」王明道:「到幾時才是了日?」判官道:「惡有大小,罪有輕重。累世也有數目。若是十惡不赦的,曆百千萬劫,無了無休。」

  到第二重地獄,門上匾額寫著「金剛之獄」四個大字。王明走進小門兒裡面去看一看,只見地上一扇粗石磨盤,約有八尺方圓。四面八方,八方上坐著八個大鬼,一個鬼雙手拿著一把鐵錘。四面上站著四個大鬼,一手又抓過一個漢子來,一腳一踢,踢到磨盤上。八個鬼齊齊的八錘,把個漢子打做了柿餃的樣子。甲抓一個,一腳一踢,一齊錘打做一個餅。乙抓一個,一腳一踢,一齊錘又打做一個餅。丙抓一個,一腳一踢,一齊錘又打做一個餅。丁抓一個,一腳一踢,一齊錘又打做一個餅。打到臨了之時,另是一對小鬼來,說道:「只是做餅,倒便饒了他。」拿一個餅放在煙頭上熏了熏,原來還是原來,依舊又是個漢子。王明看見,心膽都寒,說道:「姐夫,你看裡面那個打,好怕人也!」判官道:「你豈不聞:人情似鐵非為鐵,官法如爐卻是爐。」

  到第三重地獄,門上匾額寫著「火車之獄」四個大字。王明走近小門兒裡去瞧一瞧,只見一輪車裝著幾個漢子。小鬼們嘴裡哨一聲響,那輪車飛擁而去。小鬼們呼一口氣,那車下的火噴將出來,車走得快,火燒得大,一會兒把個漢子燒得烏焦巴弓,做一塊灰燼之末。成了灰,卻又取過來灑上幾點水,原來不是原來,依舊是個漢子。車轉不了,漢子燒不了。王明道:「那輪車好狠火也!」判官道:「這叫是:不做無量罪不重,火不燒時人不知。」王明道:「每人又還原,這怎麼說?」判官道:「冤孽相纏,百千萬劫。」

  到第四重地獄,匾額上寫著「溟冷之獄」四個大字。王明近前瞧一瞧兒,只見小門兒裡一口清水圓池,一班小鬼站在兩邊,喝聲道:「唗!」一手一個漢子,丟到圓池裡面,就是一個大鯰魚,一張大闊口,一口一轂碌吞將下去。又是一個小鬼喝聲道:「唗!」又是一手一個漢子丟下去,又是一個鯰魚吞將下去。丟十個,才滿一回。一回之後,滿地裡都是些鯰魚,悠揚跳躍,如醉飽之狀。上面小鬼卻又喝聲道:「唗!還我原人來。」一聲喝不至緊,就不見了這些鯰魚,另是一班金絲鯉魚,一尾魚銜著一個人,照池沿上一摜摜將上來,依舊又是那些漢子。王明道:「姐夫,那池裡魚都是教成的?」判官道:「魚因貪餌才吞鉤,造孽多般總是愚。」

  又到第五重地獄,匾額上寫著「油龍之獄」。王明近前去瞧一瞧兒,只見小門兒裡面擺列著無數的將軍柱,柱頭上都倒掛著一條龍。柱底下都綁著是大個的漢子,漢子身上赤條條的沒有寸絲,小鬼們把柱頭上一獻,龍口裡就彪出泖滾的香油,一直照著漢子滿頭撲面澆下來,皮是綻的,肉是酥的,那些漢子止剩得一把光骨頭柴頭兒的樣子。到了光骨頭的田地,那些小鬼們走近前,一把骨頭上澆上一瓢滾水,原來又是原來,照舊還是一個漢子。王明道:「姐夫,龍口裡敢是香油麼?」判官道:「是泖滾的香油。」王明道:「姐夫,好狠也!」判官道:「從來作惡天昭報,事到頭來不自由。」

  又到第六重地獄,匾額上寫著「蠆盆之獄」四個大字。王明走近前去瞧一瞧兒,只見小門兒裡面一個深土坑,坑裡面都是些毒蛇、惡蠍、黃蜂、黑蠆。一干小鬼一手抓過一個漢子來,照坑裡一擲,坑裡那些蛇、蠍、蜂、蠆嗡一聲響,群聚而來,嘬其血,串其皮,食其肉,了無人形。一手又抓過一個來,又是一擲,又是這等各樣毒物串皮食肉。抓過許多,擲著許多。直到末後之時,又是一個小鬼喝聲道:「上來!」手裡拿著一管小笛兒,吹上一聲響,果真的又是那些漢子走將上來。只是皮開肉綻,體無完膚。王明道:「那坑裡怎麼有這些惡物哩?」判官道:「天造地設的一般,不怕你走到哪裡去。」王明道:「好磨折人也!」判官道:「說得這個話!惡人自有惡人磨,撞著冤家沒奈何。」

  又到第七重地獄,匾額上寫著「杵臼之獄」四個大字。王明走近前去看他看兒,只見小門兒裡面當堂安上一個大杵臼,約有數丈之寬。四圍站著四個小鬼,一個手裡拿著一副大碓杵。掀下一個漢子來,只聽見一齊杵響,須臾之間,打成一塊蒜泥的樣子。把個蒜泥捏成一個團兒,逐個兒放在左邊還魂架上。到了末後之時,架子一聲響,原來還是原來,照舊是個漢子。王明道:「姐夫,好狠杵臼哩!」判官道:「今日方知孫杵臼,從來不信有程嬰。」

  又到第八重地獄,匾額上寫著「刀鋸之獄」四個大字。王明走近前去看一看,只見小門兒裡面兩片板夾著一個人,或是男子漢,或是女人家。卻有一班小鬼,兩個鬼拽著一張鋸,從頭上鋸到腳跟下止。皮開肉綻,也有兩半的,也有三掛的,也有四截的,也有碎吡的。鋸到著後之時,又是一個小鬼做好做歹,一個個的拿起來,用笤帚在渾身上掃一過,一個還是一個,男子是男子,女人是女人。只是那些刀痕血跡,到底有些。王明道:「姐夫,這個鋸解的又慘些!」判官道:「生前造惡無憑據,死後遭刑分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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