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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吸葛剌富而有禮 木骨都險而難服(1)


  詩曰:

  紛紛狐鼠渭翻涇,甲士從今徹底清。
  義纛高懸山鬼哭,天威直奮島夷驚。
  風行海外稱神武,日照山中仰大明。
  若論征西功第一,封侯端不讓班生。

  卻說元帥吩咐開船,行了半日,藍旗官報道:「前面到了一個國,離海沿上還有許多路程,不知是個甚麼國?」王爺道:「前日說,那三個妖仙住在甚麼吸葛刺國界上,這一定就是這個國。」三寶老爺道:「快差夜不收去打探一番,看是個甚麼動靜。」

  夜不收承命而去。去了一日有餘,才來覆命,老爺道:「是個甚麼國?」夜不收道:「是個吸葛刺國,即西印度之地。釋伽佛爺得道之所。」老爺道:「地方何如?」夜不收道:「地方廣闊,物穰人稀。國有城池、街市。城裡有一應大小衙門。衙門有品級,有印信。」老爺道:「人物何如?」夜不收道:「男子多黑,白者百中一二。婦人齊整,不施脂粉,自然嫩白。男子盡皆削髮,白布纏頭,上身穿白布長衫,從頭上套下去,圓領長衣都是如此,下身圍各色闊布手巾,腳穿金線羊皮鞋。婦人髻堆腦後,四腕都是金鐲頭,手指頭、腳指頭都是渾金戒指。另有一種名字,叫做印度。這個人物又有好處:男女不同飲食;婦人夫死不再嫁、男人妻死不重娶者,孤寡無倚者,原是哪一村人,還是哪一村人家輪流供養,不容他到別村乞食。這又是一等人物。」老爺道:「風俗何如?」夜不收道:「風俗淳厚。冠婚喪祭,皆依回回教門。」老爺道:「離這裡還有多少路程?」夜不收道:「還有三五十裡之遙。」老爺道:「既是有許遠的路程,止令四哨副都督排列水寨,嚴設提防。」著遊擊大將軍雷應春領精兵三十名,傳將虎頭牌,前去開示吸葛刺國。著遊擊大將軍黃彪,領精兵五百名,從後接應。又著遊擊大將軍劉天爵,領精兵二百名,往來巡綽,防備不虞。諸將奉令而去。

  卻說雷應春領了精兵三十名,齎著虎頭牌,徑往吸葛刺國。自從港口起程,去了十五六裡之遠,到一個所在,有城有池,有街有市,聚番貨,通番商。雷應春問道:「國王宮殿住在哪裡?」土人說道:「我這裡只是個市鎮,地名叫做鎖納兒江。」雷應春說道:「國王宮殿還在哪裡?」土人說道:「還在前面哩。」雷應春領了這些精兵,又往前去。大約又走了有二十多裡路,又到了一個去所,也是這等有城池,有街市,鬧鬧熱熱。雷應春心裡想道:「今番卻是它了。」走到城門之下,那些把守城門的人番不肯放人進去,問說道:「你們是哪裡來的?」雷應春道:「我們是南朝大明國朱皇帝駕下欽差來的。」把門的道:「你到這裡去做甚麼?」

  雷遊擊道:「要來與你國王相見。」把門的道:「你那南朝大明國,可是我們西洋的地方麼?」雷遊擊說道:「我南朝大明國,是天堂上國,豈可下同你這西洋?」把門的道:「豈可我西洋之外,又別有個南朝大明國?」雷遊擊道:「你可曉得天上有個日頭麼?」把門的道:「天上有個日頭,是我曉得的。」雷遊擊道:「你既曉得天上有個日頭,就該曉得世界上有我南朝大明國。」把門的道:「我西洋有百十多國,哪裡只是你南朝大明國?」雷遊擊道:「你可曉得天上有幾個日頭麼?」把門的道:「天上只有一個日頭,哪裡又有幾個。」雷遊擊道:「你既曉得天上只有一個日頭,就該曉得世界上只有我南朝一個大明國。」把門的道:「只一個的話兒,也難說些。」雷遊擊道:「你豈不聞天無二日,民無二王?」把門的道:「既是天無二日,把我吸葛刺國國王放在哪裡?」雷遊擊道:「蠢人!你怎麼這等不知道?譬如一家之中,有一個為父的,有一班為子的。我南朝大明國,就是一個父親。你西洋百十多國,就是一班為子。」把門的道:「豈可你大明國,就是我國王的父親麼?」雷遊擊道:「是你國王的父親。」

  原來吸葛刺這一國的人雖不讀書,卻是好禮,聽知說道是他國王的父親,他就不想是個比方,只說是個真的,更不打話,一徑跑到城樓上,報與總兵官知道,說道:「本國國王有個父親,是甚麼南朝大明國朱皇帝。這如今差下一個將軍在這裡,要與國王相見。」總兵官叫做何其禮,又悟差了,說道:「怪知得人人都說是國王早失父王,原來在南朝大明國。今日卻不是天緣湊巧!」歡天喜地,一直跑到殿上,報上國王。說道:「小臣奏上我王,外面有個將軍,口稱甚麼大明國朱皇帝,是我王父親,差他特來相見。小臣未敢擅便,先此奏聞。」國王沉思了半晌,說道:「怎麼南朝大明國朱皇帝是我父親?奏事的好不明白。」

  道猶未了,右邊閃出一個糾劾官,名字叫做虎裡麻,出班奏道:「總兵官奏事不明白,不免慢君之罪,於律該斬。」番王道:「姑免死罪,權且寄監,另著一個伶俐的,去問一個端的來。」道猶未了,左班閃出一個左丞相,名字叫做柯之利,出班奏道:「總兵官說話有因,不得深罪。」番王道:「怎麼說話有因,不得深罪?」柯之利奏道:「自盤古到今,有中國,有夷狄。中國居內,夷狄居外;中國為君為父,夷狄為臣為子。說南朝的一定就是中國,說朱皇帝的一定就是中國之君。只因中國有君有父之尊,故此傳事的傳急了些,就說是我王父親。這卻不是說話有因,不得深罪?」番王道:「准左丞相所奏。」即差左丞相領著總兵官,前去朝門外問了一個端的,再來複奏。左丞相得令,實時同了總兵官,到朝門之外,探問端的。

  見了雷遊擊,雷遊擊說道:「我們是南朝大明國朱皇帝駕下,欽差撫夷取寶,別無事端。現有一面虎頭牌在這裡可證。」左丞道:「我這個小國,並沒有你的寶貝。」雷遊擊道:「既是沒有寶貝,止取一張降表降書、通關牒文就是。」左丞道:「可還有些別意麼?」雷遊擊道:「此外別無事端。你不看這個牌上的來文?」左丞看了來文,便知端的,說道:「你且站著,待我奏過國王,再來相請。左丞進了朝,見了國王,把虎頭牌奉上去看,又把牌上的來文,一句句兒說與國王知道。國王道:「小國事大國,這是理之當然。快差一員總兵官,同他的將官先去回話。你說我國王多多拜上,寬容一日,就奉上降書降表、通關牒文,還有進貢禮物。」傳示已畢,雷遊擊同了番總兵,回復元帥。元帥大喜。

  到了明日,番王差了左丞相柯之利,徑到寶船上拜見元帥,先遞了一封降表,元帥吩咐中軍官安奉。又遞上一封降書,元帥拆封讀之,書曰:

  吸葛剌國國王謨罕失般陀裡謹再拜致書于大明國欽差征西統兵招討大元帥麾下;側聞天啟昌期,篤生明聖;神開景運,誓殄妖氛。矧茲天討之辰,能遣鬼誅之罪。某眾輕蟻鬥勇,劣怒螳殲。魯縞當強弩之初,孤豚僨肥牛之下。事同拾芥,力易摧枯。杪忽蜂腰,虛見辱于齊斧;突梯鼠首,濫欲寄於旄頭。揣分自安,不降何待?洗心效順,稽顙來歸。伏乞優容,不勝戰慄!

  元帥讀書畢,左丞相遞上進貢禮物,元帥吩咐內貯官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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