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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王良鞭打三太子 水寨生擒哈秘赤(2)


  原來劉先鋒、王應襲俱有萬夫不當之勇,況兼又是兩個人成了雙,作了對,有照管,有互換,放心大膽,拿定要捉那個番官。盤龍三太子雖是有些武藝,有些膽略,到底是一不敵倆,心上始終有些懼怯,殺來殺去,不覺的閃了一個空。劉先鋒趁著這個空,一刀就進,三太子還是溜煞,急忙裡撲將過來。饒他撲將過來,早已一刀劈開了個馬膊子。王應襲看見劈開了三太子的馬,三太子換馬,他就跑向前去一鞭,這一鞭正中著三太子左膊上,打得個三太子昏天黑地,不辨東西;那一面唐猊鎧甲,粉碎如泥。還喜得是三重細甲,不曾打得十分的穿。三太子一則是壞了馬,二則是帶了傷,撥轉馬望本陣而逃。劉先鋒和王應襲就是金鷹搏兔,螳螂捕蟬,哪裡就肯罷休,一直趕到關下。三太子吃了這一番好趕,也在慌處,心裡想道:「到了關邊,且待我拿出火箭來,奉承他幾箭。」一手摸箭,箭摸一個空;一手摸弓,弓摸一個空。原來換馬之時,俱已掉將去了。左一個空,右一個空,把個三太子急得只是暴跳如雷。怎麼就急得暴跳如雷?欲待跑進關去,又折了威風;欲待回來廝殺,卻又跑得氣喘,終是不得贏人。

  正在急得暴跳,恰好關裡面一聲牛角喇叭響,閃出駙馬將軍哈裡虎來。三太子心慌意亂,沒有了主張,哈裡虎卻是醒醒白白的,曉得勢頭不善,高叫道:「賢太子快進關來!」三太子還不動,哈裡虎說道:「你真待要做個針兒把線引麼?」三太子卻才明白,把馬一夾,跑進關裡面,緊緊的閉上關門。王應襲說道:「那個番奴早來了一腳,遲些兒,我們搶了這個關哩!」劉先鋒道:「但得小勝,便自足矣!明日再來,未為晚也。」到了明日,劉先鋒說道:「為將之道,鬥智不鬥力,今番須要把個智去勝他。」王應襲說道:「但憑先鋒見教就是。」劉先鋒說道:「我學生先去出陣,你且扮做個小卒,雜在隊伍之中。直待殺到興頭上,你卻暗地裡補上他一箭,教他照管不及,應弦而倒。」王應襲大喜,說道:「先生之計,正中之奇。妙哉!妙哉!請先行罷。」劉先鋒挽刀上馬,領了一支精兵,三通鼓響,列成陣勢,只待三太子出來,施其妙計。

  原來三太子跑進關裡面,哈裡虎道:「你今日怎麼不拿出箭來也?」三太子說道:「因為砍壞了馬,換馬之時,倉皇急迫,不知怎麼把個弓箭掉將去了。」哈裡虎說道:「我有一計,不知太子意下何如?」三太子道:「有何妙計?請教一番。」哈裡虎說道:「賢太子,你的火箭百發百中。但只是對面拈弓,那人得以躲閃。以我的愚見,兵不厭詐,明日出陣之時,我學生出身廝殺,賢太子扮做個小番,就站在我學生馬頭之下,便中就放他一箭。一個人只消一箭,卻不一箭成功?賢太子,你意下何如?」三太子大喜,說道:「有此妙計,天使我們成功。」到了明日,把關的小番來報說道:「南將又來打關。」哈裡虎飛身上馬,開了關門,一擁而下,把些番卒也一字擺開。劉先鋒喝聲道:「唗!你是甚麼人,敢來出陣?」哈裡虎說道:「吾乃金眼國國王駕下駙馬大將軍哈裡虎的便是。你焉敢小覷於人!你說我這個八面金楞簡打不死你麼?」

  劉先鋒說道:「好於人!你說我這個八面金楞簡打不死你麼?」劉先鋒說道:「好大毛人,敢開大口、講大話。你回去問昨日的番狗奴討一個信,再來也未遲哩!」哈裡虎說道:「口說無憑,做出來便見。」道猶未了,拿著那個八面金楞簡,舞將起來,就如白蟒纏身,烏龍獻爪。劉先鋒看見這個番將也有些厲害,抖擻精神,舉刀相殺,殺做一塊,砍做一堆。王應襲心裡想道:「殺人先下手,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此時不射,更待何時!」悄悄的拈起弓來,搭滿了箭,看得真,去得准,撲通的一箭。這一箭不至緊,早早正中在哈裡虎的左眼上,把個左眼珠兒一穿,穿得鐵緊。卻說三太子雜在哈裡虎的馬頭之下,看見南陣上射了哈裡虎一箭,連忙取出弓來,搭上火箭,正照著那個放箭的還他一箭,可可的中在王應襲的束髮冠上。王應襲的頭頂上,即時間騰騰火焰,燒將起來。

  卻說哈裡虎被射了眼珠兒,一手拔出個箭頭,連眼珠兒都帶將出來。哈裡虎說道:「兩隻眼本是多一隻,去了他也罷。」提起來,照著草地上一摜,不知摜在哪裡去了。王應襲的頭上火燒起來。劉先鋒連聲高叫道:「王公子,王公子,火燒了頭,火燒了頭!」王應襲一時間也無計可施,把馬一夾,跑在百步之外,就是一條長流河。王應襲就在馬上,翻一個筋斗,一翻翻在長流河裡。自古道:「火來水救。」一個人翻在水裡,尚有火會燒人麼?兩家子一個帶了箭傷,一個帶了火傷,各自收兵回陣。

  卻說三太子回到關上,眉頭不展,臉帶憂容。哈裡虎說道:「我學生眇了一目,尚不憂煩。賢太子,你為何眉頭不展,臉帶憂容?」太子道:「只因卑末不才,致令駙馬壞了一隻眼,又致令我父王添了一場愁。」哈裡虎說道:「我學生之目,何足掛齒!只是父王之憂,須要與他一個寬解。」三太子道:「這憂愁怎麼與他寬解得?」哈裡虎說道:「也有一個道理。」三太子道:「是個甚麼道理?」哈裡虎道:「勝敗兵家之常。我和你須要反敗為勝。怎麼反敗為勝?南兵今日射出了我的眼珠兒,似覺得勝,旱寨裡不免洋洋得志,一場大歡喜。這個喜信傳到水寨裡,水寨裡面豈複提防。這如今,我和你守著這關,傳出將令去,著水軍酋長哈秘赤,副總管沙漠咖,各領戰船,各帶水兵,開了水門,一齊殺將出去。攻其無備,出其不意,豈有個不贏之理?這不是反敗為勝麼?」三太子說道:「妙哉!妙哉!」實時傳令水軍酋長如此如此。

  到了明日,哈秘赤、沙漠咖領了水兵,駕了戰船,一聲牛角喇叭響,大開水門,一擁而出,把個戰船一字兒擺開,如長蛇之狀。哈秘赤站在船頭上,高叫道:「南朝那個蠻子,敢來擋我的手麼?」他只說南船上不作準備。哪曉得早有個巡哨百戶劉英,又有個巡哨百戶張蓋,兩下裡飛報回來,報說道:「番船出關,一字兒擺著。番官聲聲討戰,出言無狀。」姚、梁兩個把總,不敢怠慢,實時傳下將令,擺開船只,點齊水兵。梁臣道:「今日之事,番兵慣習水戰,不可易視於他。」姚天錫道:「以我學生觀之,番兵未必慣習水戰。」梁臣道:「怎見得他不是慣習?」姚天錫道:「他把個戰船一字兒擺開,首尾相遠,不能相救,以此觀之,見得他不是個慣習。」

  梁臣道:「長蛇之陣,自古有之,焉得說他的不好。只是我和你要個破他之法。怎麼個破他之法?他的船分得有個頭尾,我和你也要分開來。你領你的船,你領你的兵,攻他的頭。我領我的船,我領我的兵,攻他的尾。教他頭不能顧尾,尾不能顧頭。卻傳令兩個巡哨百戶,領一支精兵,沖斷他的腰。一條蛇三下裡被傷,豈有再活之理!這卻不是個破敵之法麼?」姚天錫道:「將軍高見。這番狗奴在吾目中矣!」實時傳令兩個巡哨官,實時傳令開船。一個連天炮,三通畫鼓,南船上一齊出去。梁臣領了一百五十只戰船,五百名水兵,直殺到他的頭上。姚天錫領了一百五十只戰船,五百名水兵,一直截住他的尾巴處。更不打話,一任的廝殺。你殺我這裡一槍,我殺你那裡一槍。你砍我這裡一刀,我砍你那裡一刀。你挺我這裡一棍,我挺你那裡一棍。你飛我這裡一錘,我飛你那裡一錘。兩家的船,不動如山;兩家的兵卒,飛跑如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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