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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護法神奶兒揚威 和合二仙童發聖(1)


  詩曰:

  濯纓歌詠絕纖塵,渭水泱泱認未真。
  萬古乾坤盈尺地,一竿風月滿懷春。
  寒波不動魚綸舊,秋雪寧添鶴髮新。
  自是飛熊驚夢底,盤彝奠鼎識周臣。

  卻說那老者土囤而去,到了明日,老者又來。小神還不認得他,還要吃他。那老者就狠是一聲喝,早已喝下一位馬元帥來,把塊金磚丟在鷹愁澗裡。你說這老者是哪個?原來渭河裡釣魚、飛熊入夢、八十歲遇文王、開周家八百年天下的萬神之祖薑子牙是也。那一塊金磚即時間煎幹了澗水,小神沒處安身,只得隨著薑子牙走上天去。去了一向,他又不封小神一個官爵,小神不得已,卻又走下天曹來,還尋我的舊窠巢,依然是水。這一水不至緊,卻就遇著水府老爺,收了小神,做個護法尊神,名字叫做神奶兒。」

  佛爺道:「你說道既是天神,不愁尋他不著。你曉得有些下落麼?」神奶兒道:「依小神所見,只在北天門上去查,就見明白。」佛爺已經看見他的白氣徑沖北天門上,可可的神奶兒又說北天門上去查。

  佛爺心裡有了主意,一道金光,徑轉北天門上。只見北天門上主將離了天門,其餘的副將都是懶懶散散的,佛爺就不曾開口。佛爺心裡想道:「挖樹尋根。」一道金光,又轉到南天門上靈霄寶殿,相見玉皇大天尊,說道:「貧僧查遍了天宮地府,並不曾查著金毛道長,都說道還是天神,以此貧僧又來相煩。敢煩天尊,把東西南北四門上把門的天將,查點一番。」玉皇大天尊不敢怠慢,實時查點四門天將,獨是北門上的四個天將來得遲。

  佛爺仔細一看,只見著底下跪著一個,恰是身長三丈四尺,圓眼紫須;恰是身穿皂袍,腰橫玉帶,頭戴金冠。佛爺看得真,說道:「那班後面跪著的,卻不是下界的金毛道長麼?」這正叫是「做賊的膽下虛」,他只聽見佛爺叫聲「金毛道長」,就一朵祥雲,一齊兒竟轉北天門上去了。

  佛爺竟趕到北天門上,問說道:「走回來是甚麼天神?」當有值年、值月、值日、值時四位功曹回奏道:「走回來的是玄帝位下把守北天門的水火四神。」佛爺道:「那穿皂袍的是哪個?」功曹奏道:「是玄帝位下捧劍的治世無當大元帥。」佛爺道:「擒此小神,何足為慮!」一道金光,徑射進北天門裡。

  無當大元帥倒有些慌張。眾人都說道:「我和你如今騎在老虎背上。怎麼騎在老虎背上?不順佛門,本然有罪。就是順了佛門,也是有罪。不如興起玄門,滅了佛教,也得聞名天上。」計議已定,各顯神通,只一聲響,把個北天門就撞倒了大半。佛爺道:「阿彌善哉!好四聖,卻就動了殺戒之心。只有一件,我在這裡拿他,覺得是個上門欺負人。明日玄帝回來,不好借問。不如還到撒發國去拿他。」收轉金光,早已到了寶船之上。去時節已自黃昏戌時,回來時才交子時一刻,天堂地府都走了一周。這正叫做「洞中方七日,世上幾千年」。這都是佛爺爺的妙用。

  到了辰時三刻,金毛道長又來。佛爺想一想,說道:「我是個佛,他是個神,若是威逼住他,卻損了我佛門中德行。也罷,不如把我丈六紫金身現將出來,看他歸順何如?若不歸順,又作道理。」正往前行,金毛道長就高聲叫道:「和尚,你不曾死麼?你雖不曾死,卻也爛了一身皮。你可曉得我厲害麼?何不早早的退了寶船,萬事皆休;若說半個『不』字,我教你只在眼目下,就要喪了殘生。」國師老爺慢慢的說道:「阿彌善哉!仙家,我豈不知你的根腳,你也須趁早些返本還原,求歸正果。若只是這等迷了真心,只怕你墮落塵凡,空到玄門中走這一次。」金毛道長大怒,罵說道:「賊禿奴,焉敢在我面前詩雲子曰。」連忙的取出寶貝來,照國師頂陽骨上就是一下。

  這一下就打得佛爺爺金光萬丈,現出丈六紫金身,左有阿難,右有釋迦,前有揭諦,後有韋馱。金毛道長看見是個古佛現身,心上慌了,實時傳一道信香,上沖北闕。只見半空中雷聲霹靂,紫電輝煌,一時間掉下一位神祗,身長三十六丈,渾身上鱗甲崚嶒,高叫道:「佛菩薩不得無禮!你豈不認得我丹陵聖火大元帥麼?」道猶未了,一時間又掉下一位神祗,身長一十二丈,渾身上九宮八卦,高叫道:「佛菩薩不得欺人!你豈不認得我皎陵聖水大元帥麼?三個天神各顯神通,把個佛爺爺圍在中央,圍得定定的。佛爺看見他們動了殺戒之心,只得收轉金光。

  只見後面又掉下一位天神來,身長三十四丈,面如黑漆,眼似明星,怒髮衝冠,咬牙切齒,高叫道:「佛爺,你不認得我黑臉兜須大元帥?你莫走,且待我換了世界罷!」怎麼一個世界會換得?原來玄天上帝的七星旗有好些厲害:磨一磨,神將落馬;磨兩磨,佛爺爺也要墜雲;磨三磨,連乾坤日月都要化成黃水。國師老爺是個慈悲方寸,聽見說道「要換世界」,他就生怕坑陷了四大部洲的眾生,一道金光而起。金毛道長又是一寶貝打將來。國師就落下金光來,主意落到寶船上,不知不覺就落在西洋大海中去了。聖火大元帥一直子就趕到海裡來,口口聲聲說道:「煎幹了海罷!」海裡面大小水神都吃他一嚇,鬧吵了一場,早已驚動了水官老爺供桌底下的護法神奶兒,只見水裡劃喇一聲響,就如天崩地塌一般。佛爺道:「莫不是哪裡倒了半邊天麼?不然怎麼這等響哩!」起眼一瞧,原來是個神奶兒在那西洋大海現出原身來。現出渾身來,就把個西洋海塞一個滿;現出脊樑骨來,就比個鳳凰山差不多高。佛爺看見,心上也吃一驚,說道:「怪得他開大口,講大話,原來有這等大哩!」自古道:「雲從龍,風從虎。」他原是龍虎所生,只見他現了本身,立地時刻,海裡面狂風大作,白浪翻天,好一陣大風也:

  無形無影亦無面,冷冷颼颼天地變。
  鑽窗透戶損雕梁,揭瓦掀磚拋格扇。
  捲簾放出燕飛雙,入樹吹殘花落片。
  沙迷彭澤柳當門,浪滾河陽紅滿縣。
  大樹倒栽蔥,小樹針穿線。
  九江八河徹底渾,五湖四海瓊珠濺。
  南山鳥斷北山飛,東湖水向西湖漩。
  稍子拍手叫皇天,商人許下豬羊獻。
  漁翁不敢開船頭,活魚煮酒生難咽。
  下方刮倒水晶宮,上方刮倒靈霄殿。
  二郎不見灌州城,王母難赴蟠桃宴。
  鎮天真武不見了龜和蛇,龍虎天師不見了雷及電。
  老君推倒了煉丹爐,梓童失卻了文昌院。
  一刮刮到了補陀岩,直見觀音菩薩在磨面。
  鸚哥兒哭著紫竹林,龍女兒愁著黃金釧。
  一刮刮到了地獄門,直看見閻王菩薩在勸善。
  宿娼飲酒的打陰山,吃齋把素的一匹絹。
  一刮刮到了南天門,直看見玉皇大帝在進膳。
  三十六天罡永無蹤,七十二地煞尋不見。

  正是:

  漢將曾分銅柱標,唐臣早定天山箭。
  從來日月也藏神,大抵乾坤都是顫。

  風過處,神奶兒張牙露爪,弄火撮煙,手裡提著一件兵器,是一個杓的流星錘。原來是銀錠筍做成的,上秤稱不起,曾經找起鷹架來,稱上天車,約有八萬四千二百六十五斤四兩三錢重。他喊一聲,就像雷公菩薩一叫。

  那流星錘雨點一般打將去,那捧劍的無當大元帥高叫道:「你是何神,敢來擦陣。」神奶兒道:「吾乃水官大帝位下護法神奶兒是也!奉佛爺牒文,特來擒汝。」原來這水火四聖都曉得水官大帝的神奶兒有些厲害,未敢擅便,急忙裡背上閃出一位聖火大元帥來。原是真武老爺面前的赤練花蛇,後來受封為將。長有三十六丈,渾身上鱗甲崚嶒,高叫道:「哥怕甚麼神奶兒?吾神在此。」道猶未了,背後又閃出一位聖水大元帥來。原來是真武老爺面前的花腳烏龜,後來受封為將。長有一十二丈,渾身上九宮八卦,高叫道:「哥怕甚麼神奶兒?吾神在此。」一邊是一個鬥三個,一邊是三個鬥一個,直殺得天昏地慘,日色無光,鬼哭神號,水族都嚇得抖抖的戰,一個個越殺越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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