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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金碧峰勸化道長 金碧峰遍查天宮(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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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將軍辟轅門,耿介當風立。 請將欲言事,逡巡不敢入。 劍氣射雲天,鼓聲振原隰。 黃塵塞路起,走馬追兵急。 彎弓從此去,飛箭如雨集。 截圍一百種,斬首五千級。 番馬流血死,番人抱鞍泣。 古來養甲兵,萬里當時襲。 乘此廟堂算,坐使干戈戢。 佇看獻凱歸,天師何翕習。 卻說天師劍頭上跳出一個青萎萎的毛頭鬼來,天師起手一指,那毛頭鬼颼地裡一聲響,把個青龍神一扯兩半邊。一會兒一道飛符,一會兒一個紅通通的毛頭鬼,把個朱雀神一扯兩半邊。一會兒一道飛符,一會兒一個白漫漫的毛頭鬼,把個白虎神一扯兩半邊。一會兒一道飛符,一會兒一個黑剌剌的毛頭鬼,把個玄武神一扯兩半邊。金毛道長慌了,左一劍,右一劍;左一劍也殺鬼不退,右一劍也不奈鬼何!一會兒去了四個打頭踏的正神。天師心裡道:「只剩得個狐狸精,卻就好處。」颼地裡一聲響,就飛過一張七星劍去,把兩個狐狸精就砍做了四個。怎麼就砍做了四個?一個兩段,卻不是四個?金毛道長愈加慌了,取出一個寶貝來,望空一撇,撇將起去;複身下來,照天師頭上一下。天師看見他來得不善,閃在一邊,劈臉就還他一個掌心雷,也照著他的頭上一下。兩家子同時鑼響,同時收兵。到了明日,金毛道長又來。天師道:「棋差一著便為輸,今番再不可與他衍文。」望見金毛道長來,就是一個雷。金毛道長措手不及,只得轉身而去。一連三日,一連三個雷公。天師又想:「此人盡有些本領哩!這等的雷公再打他不著,只是虛延歲月,卻不是個結果。」眉頭一蹙,計上心來。 明日,金毛道長又來,天師早早的燒下了四道飛符,遣下了四位天將。金毛道長睜開眼來,看見四面八方都是些天神天將,他不曉得是天師的道令,說道:「這些神將敢是看見我來,遞個甚麼腳色手本麼?待我叫他一聲,看是何如。」叫聲道:「四聖莫非是馬、趙、溫、關麼?」四位天神大怒,說道:「我這馬、趙、溫、關四個字,有好些難稱哩!除非是玉皇大帝,才敢這等稱呼!這廝是哪個?也敢叫我馬、趙、溫、關四個字?」馬元帥就一磚,趙元帥就一鞭,溫元帥就一棒,關元帥就一刀。把個金毛道長嚇了一嚇,說道:「怎麼今日天神天將都變過臉來?」連忙的取出寶貝來,望空一撇,撇在半空裡面,一個天將照頭一下子。恰好四大元帥張開眼仔細一瞧,都說道:「原來是那話兒!」馬元帥收了磚,趙元帥收了鞭,溫元帥收了棒,關元帥收了刀,叫一聲:「天師,小神們顧不得你了。」一駕祥雲而去。張天師看見四位天神不奈他何,心裡著實吃力,眼瞪瞪的不得個好妙計,正在躊躇之間,哪曉得金毛道長一下寶貝打將來,張天師也措手不及,只得撇了青鬃馬,跨上草龍而歸。 元帥道:「連日多勞天師。」天師道:「勞而無功,不勝汗顏之至!」元帥道:「西洋地面,原來如此難征難服!」天師道:「多了,他都是甚麼妖魔鬼怪?沒名沒姓,手裡都拿個甚麼寶貝;沒頭沒緒,急忙的不好下手他。」侯公公道:「此後怎麼處治他?」天師道:「且去請教國師,看他怎處?」一位元帥去請國師,告訴他,自到撒發國以來,就吃苦了他甚麼總兵官,幸而王明一刀劈了他做四塊。不期今日又出個甚麼道士,自稱金毛道長,又拿了一個甚麼寶貝,一撇撇在半天裡,一會兒掉將下來,就會打人。這都是個沒頭緒的事,教人怎麼好處他?國師道:「西洋夷虜之地,不比我們中國是這等一個樣兒。」元帥道:「天師尊意要請國師出馬,不知國師意下何如?」國師道:「善哉!善哉!貧僧是個出家人,佛門中弟子,怎麼說得個出馬殺人的話。」元帥道:「國師不肯見愛,這樁事兒就有些毛巴子樣哩!」國師道:「且待貧僧去勸一番,看是何如。」元帥道:「但憑國師尊意,勸解得一個和,也是好的。」 你看國師把圓帽旋一旋,把解染衣抖一抖,把僧鞋撥一撥,把鬍鬚抹一抹,一手缽盂,一手禪杖,大搖大擺而去。金毛道長看見說道:「我西洋地面沒有和尚,來者莫非就是南朝金碧峰?待我叫他一聲,看他怎麼?」大叫一聲道:「來者莫非就是南朝金碧峰長老麼?」道長這一聲,就如轟雷灌耳。國師卻低低的答應一聲,說道:「貧僧便是。」金毛道長又高叫道:「金碧峰,我只說你是個活天神、生地鬼;橫推八馬,倒拽九牛。原來你也只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你怎麼敢領兵來下西洋,侵我的疆界?你今番認得我麼?你不要走,教你好好的吃我一刀。」照頭就是一刀。國師道:「善哉!善哉!貧僧一個光葫蘆頭,怎禁得這一刀,卻不分做了兩個瓢哩!」口便是這等說,心裡又想:「把個禪杖去招架他,又恐怕犯了殺戒,又恐怕動了嗔心;不把禪杖去招架他,又禁不得這一刀?」 只得把個禪杖望草地下一劃,這一劃不至緊,就嚇得那個碧水神魚倒退了三五十步,那一刀卻不失了一個空?金毛道長道:「我這腳力,怎麼看見他來,反倒退了幾步?我曉得了,敢是他的禪杖上有個甚麼響聲,驚嚇了他。」卻又把個碧水魚來夾兩夾,又是一劍來。國師又把個禪杖一劃,那個魚又倒退了三五十步。金毛道長大怒,說道:「好和尚,你敢唬嚇我的腳力麼?」連忙的念動真言,宣動咒語,喝聲未絕,只見正北上狂風大作,走石飛沙。那石子兒雨點相似,初然間還是個麻鵲兒卵,過會子就是雞卵,就是鴨卵,就是鵝卵,就是天鵝卵,雨點的打到國師身上來。國師看見,笑了一笑,說道:「這個石頭兒好來得厲害,若是個凡夫俗子,卻不打做了一塊肉泥。」不慌不忙,除了圓帽,露出個光頭來。過了一時三刻,四面八方堆了無數的亂石頭兒。 那道長只說是打死了金碧峰,看了一會,恰好老爺的頭皮兒也不曾紅一紅。金毛道長吃了大驚,說道:「這個和尚果真有些本事,比那道士老大的不同。」連忙的手裡燒了一道符,口裡念了一會咒,喝聲未絕,只見正西上閃出無萬的天神、地鬼、土庶、星宗、石魍、山魈、花神、木魅一干的魍魎,又騎著無萬的龍、蛇、虎、豹、犀、象、獅、彪一干的孽畜,一齊的攢著國師身上來。 國師看見,笑了一笑,說道:「只誇口所說自認仙家,原來盡是一干邪術,這成個甚麼勾當?」不慌不忙,取出一粒黃豆來,放在口裡,咬做個查查兒,望正南上一噴。南方火德星君看見佛爺爺號令,不敢怠慢,實時發下火鴉、火馬、火龍、火蛇、火槍、火箭一擁而來,把那一干魍魎,一干孽畜,一個個燒得披衣落角,露出本相來。是個甚麼本相?原來魍魎都是些紙的,孽畜都是些草的。金毛道長看見破了術法,心中大怒,說道:「好和尚,你破了我的法,我就饒你罷?」連忙的念念有詞,一口法水,望正東上一噴。頃刻間,烏雲四塞,黑霧漫天,伸手不見掌,起眼不見人。老爺看見,又笑了一笑,說道:「你這個掩日法,只好去降外央兒,怎麼來嚇我當家的?」不慌不忙,袖兒裡面取出銅錢大的一塊紅紙來,望西邊一吹,用手一指,喝聲道:「浮雲不散,等待何時?」即時間,浮雲盡掃,一輪紅日斜西。 金毛道長看見自家術法節節不通,大驚失色,將欲收兵回陣,又在番王面前說大了話;將欲不收兵回陣,急忙裡又沒個甚麼大贏手。心裡正在尋思,老爺早知其意,說道:「午後不交兵,你且回去,明日再來罷。」金毛道長趁著這個空兒,說道:「今日饒你,明日再來,叫你認得我哩!」 明日又來,只望見國師,更不打話,連忙的念動真言,宣動密咒,把個寶劍望海裡頭一攪。即時間,海水上流,平白地就有幾百丈水,一浪掀一浪,一潮趕一潮。老爺看著,又笑了一笑,說道:「偏你會倒海,偏我就不會移山?」不慌不忙,一道信香,竟到靈山會上掌教釋伽牟尼佛處,借過阿難山一座來,鎮在海邊上。自古道:土克水,水來土掩。何況又是佛門中一座名山,愁個甚麼水再會上流哩? 國師心裡想道:「這個道士鋪設了他許多的手段,賣弄了他許大的神通。貧僧豈可只是這等袖手旁觀!怎麼得這一國過去。」又想一想說道:「我出家人,第一難做,狠起心去算他,就動了嗔嫌;伸起手去拿他,就犯了五戒。」沒奈何,叫一聲:「韋馱何在?」韋馱應聲:「有!」老爺道:「這個金毛道長,不知他真假何如?你可閃在半天之上,把個降魔杵落將下來,他若果是一個甚麼祖師真人,他自有神通,自然招架得你的杵住。他若是一個甚麼妖邪鬼怪,見了你這個降魔杵打下來,不怕他不現出本相,不怕他不遠走高飛!」韋馱道:「若是個凡夫肉體,卻不打做了一堆肉泥?又傷了佛爺爺殺戒之心。」老爺道:「此人有老大的神通,決不是個凡夫肉體,你放心去來。」 韋馱天尊得了佛旨,一駕祥雲而起。撥開雲頭,往下一看,只見那個道士頂陽骨上一道金光,直沖著北天門。韋馱想道:「這個真人不是凡夫肉體,也還不是鬼怪妖魔。卻一件來,佛爺有令,不敢有違。」實時提起那十萬八千斤的降魔杵來,照著金毛道長頂陽骨上,狠著實一遞打將下來。金毛道長的眼有神,早已就看見了,心裡說道:「韋馱天尊今日也變了臉哩!」連忙的懷裡取出一件寶貝來,一撇撇上半天裡去。韋馱的降魔杵望下來,金毛道長的寶貝望上去,一上一下,狹路上相逢,只聽見撞得轟天劃地一聲響。這一響不至緊,金光萬道,紫霧千條,連韋馱天尊站在雲裡也晃了七八十晃,還晃不住哩!韋馱回了佛爺爺的話:「那根忤還像老君爐裡旋燒出來的,挨也挨不得。」老爺心上也吃一驚。此時天色已晚,明日又來。老爺心裡想道:「這個道士除非是借下天兵,才擒得他住。」不慌不忙,除了圓帽,頂陽骨上露出一道金光,直透南天門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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