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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天師擒住王蓮英 女王差下長公主(3)


  紅蓮宮主辭了父王,點齊一支兵馬,竟出白雲關而來。藍旗官報上中軍。元帥道:「怎麼又有一個甚麼女將?」藍旗官道:「他自稱紅蓮宮主,口出不遜之言。」王爺道:「既是口出不遜之言,一定是有膽本領。」老爺道:「叫過黃鳳仙來,問他一個端的,就見明白。」問到黃鳳仙,他說道:「有便有一個紅蓮宮主,並不曾曉得他有甚麼本領。」元帥道:「帳下哪一員將官領兵出陣?」道猶未了,左先鋒張計應聲道:「未將不才,願領兵出陣,擒此夷女。」元帥道:「這又是一個新來的女將,你不可易視於他,恐失威望。」張先鋒道:「謹依將令,不敢疏虞。」提起一張大杆豹頭刀,騎一匹銀鬃抓雪馬,領了一支鐵甲夜寒兵,飛陣而去。擺一擺虎頭,睜一睜環眼,只見番陣上站著一個女將軍:

  巧樣佳人鬢挽雲,金裝摜甲越精神。
  眉分柳葉一彎翠,臉帶桃花兩朵春。
  勒馬自知心上事,迎風誰是意中人?
  西洋絕域偏孤零,雲雨巫山認未真。

  張先峰高叫道:「來者何人?敢攔我的去路?」那女將道:「吾乃西洋女兒國國王位下東官侍禦紅蓮宮主是也。你是何人?」張先鋒道:「我乃南朝大明國朱皇帝駕下欽差征西前部左先鋒張計是也。」宮主道:「你既是南朝大明國欽差官,也該曉得三分道理,怎麼苦苦的上門欺負人?」張先鋒道:「你這蕞爾小國,偏敢抗拒天兵,怎麼說個欺負二字?」宮主道:「怎見得是個抗拒?」張先鋒道:「你不抗拒,怎不早早的遞上降書降表,倒換通關牒文,獻上傳國玉璽?」紅蓮宮主大怒,說道:「你無故侵犯我的國土,還講甚麼降書降表!」道猶未了,照頭就是一刀。張先鋒就還他一刀。自古道:「容情不舉手,舉手不容情。」一往一來,一上一下,大戰三五十合,不分勝負。紅蓮宮主心生巧計,故意的把個刀虛晃幾晃,敗陣而走。張先鋒看見他的刀法錯亂,只說他是真,放心大膽,趕他下去。只見官主懷裡取出一件東西來,口裡說道:「佛爺爺!佛爺爺!你便把個寶貝兒與我,不知它靈也不靈?」連忙的舉起來,望空一撇。

  那寶貝就現出萬道爭光,千層瑞氣,呼一聲響,正照著張先鋒的頭上落將下來,把個張先鋒打得東歪西倒,支架不住,滾在地上。番陣上一聲梆響,一群女將擁走了一個張先鋒。到了明日,紅蓮宮主又來討戰。元帥道:「陷了左先鋒;老大的沒趣。」只見右先鋒劉蔭朝著元帥打個拱,說道:「末將不才,願領兵出陣,報復左先鋒之仇。」元帥道:「這女將軍都是些術法,你們出陣的最要提防他。」右先鋒道:「末將知道。」拽起一杆雁翎刀,跨著匹五明馬,領了一支新選鋒,飛跑出陣,喝聲道:「潑賤婢,你可認得我劉爺麼?」掄起那一口刀,就像舞流星的一般,呼呼的只聽見響。紅蓮宮主擋不得手,不上兩三回,撇一下刀,敗陣而走。劉先鋒道:「這又是個賺法,我只是一個不趕他,看他把我怎麼。」紅蓮宮主一徑而去了,漸漸的去得遠,漸漸的進了關。劉先鋒道:「我也且回船再來。」停鞭緩轡,迤邐而行。哪曉得紅蓮宮主悄悄的在後面趕將來,拿起個寶貝,吹了一口,手裡一撇。那一吹不至緊,就像轟天劃地的一個響雷公,那一撇不至緊,早已萬道金光,千條瑞氣。一個響雷公就落在劉先鋒的頭上,任你就是個孔夫子,也迅雷風烈必變,番陣上一聲梆響,又擁走了一個劉先鋒。

  到了明日,紅蓮宮主又來討戰。元帥還不曾開口,只見狼牙棒張柏高叫道:「蛙蟲小輩,何足道哉!饒他就是爪哇國的王神姑,也不過如此!」把個鐵襆頭往下捺一捺,把個牛角帶往上掐一掐,把個狼牙棒手裡擺一擺,說道:「元帥少坐片時,容末將擒此妖婢。」攀鞍上馬,跑出陣前,劈頭就扯開喉嚨來,大喝一聲:「唗!」就像半天中一聲霹靂。喝聲未絕,雨點般的狼牙釘搗將去。那張千戶人又黑,馬又烏,力又大,勢又凶,狼牙釘又重,搗得個紅蓮宮主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一個倒栽蔥,翻在馬鞍鞽下。只聽見他口裡叫道:「菩薩!菩薩!你這個可靈驗麼?」張狼牙只說是搗得他慌了,口裡叫「菩薩」,哪曉得他手裡還在鬼弄。

  張狼牙看見他滾在地上,提起刀來取他的首級。只見豁喇一聲響,爆出萬道金光,千條紫霧,一座泰山壓在張狼牙頭上。番陣上一聲梆響,又擁走了一個張狼牙。解上女王,女王道:「權且寄監。」紅蓮宮主怕他監裡作吵,吩咐道:「殺了罷。」剛剛的拿出力來,張狼牙照像前番火燒的故事,盡著氣力吆喝一聲。吆喝這一聲不至緊,渾身上的繩索,又是逐寸逐分的斷了。掣過狼牙釘來,左沖右突,前滾後掀,恰像個搜山的羅剎,哪一個敢近他的身邊。抓住了烏錐馬,只是一走如飛。見了元帥,把這些廝殺的事說了一遍。元帥道:「你還鹵莽了些。」張狼牙道:「那時節若得兩個幫手,也不遭他的毒害。」元帥道:「今番多差幾員大將去。」

  到了明日,紅蓮宮主又來。南陣上三通鼓響,擁出兩員大將:左邊是征西遊擊大將軍黃彪,右邊是征西前營大都督公子王良。高叫道:「你是甚麼樣的潑賤婢?有多大的本領,敢生擒我上邦的大將麼?」兩員將,兩騎馬,兩般兵器,殺得天花亂落如紅雨,海水翻騰作雪飛。只見紅蓮宮主白白嫩嫩,面如出水荷花;嫋嫋婷婷,身似風中細柳。坐在那馬上,雖然有一種風情,肚子裡包藏的都是些殺人的肝膽。他看見南陣上來得凶,曉得不是個好相識,哪裡敢交手?撥轉馬只是望本陣而逃。這兩個將軍殺得性起,也不記得他有甚麼妖術,跑著馬趕向前去,一心只是要拿住他。

  畢竟不知這一趕還是輸,還是贏,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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