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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姜金定請下仙師 羊角仙計安前部(1)


  詩曰:

  猖狂女將出西天,擾擾兵戈亂有年。
  漫道熒光晴日下,敢撐螳臂帝車前。
  堪嗤後羿穿天箭,更笑防風過軾肩。
  一統車書應此日,鋼刀濺血枉垂憐。

  卻說姜金定從水囤中得了性命,竟進朝門之內,朝見番王。番王道:「愛卿出馬,功展何如?」姜金定道:「今日撞著對手了。」番王大驚,說道:「撞著哪一員大將來,是你的對手?」姜金定道:「不是個甚麼將官。」番王聽知不是個甚麼將官,早已有八分焦躁了,說道:「既不是個將官,還是個甚麼人?」姜金定道:「今日所遇者是南膳部洲大明國朱皇帝駕下一個引化真人張天師。」番王聽知是個張天師,先前只有八分不快,今番卻有十分吃惱了,說道:「卿父存日曾說,此人呼風喚雨,駕霧騰雲,本領高強,十分厲害,誰想今日你遇著他。你今日和他對手,勝負如何?」姜金定奏道:「只是兩家對手,臣也不懼怯於他。但他果然是書符諷咒,役鬼驅神。小臣正欲把個囤法去囤他,他的七星寶劍盡厲害,一剔就是兩半邊。小臣正欲把個飛刀去斬他,他的天神將又到,一擁而來。不是小臣有五囤三出的本領,險些兒喪于道土之手了。」番王道:「似此何以處之?俺的江山有些不穩,社稷有些不牢。」

  左丞相孛鎮龍說道:「依臣愚見,寫了降書降表,獻上通關牒文,萬事皆休。何必磨這等的牙,博這等的嘴。」右丞相田補龍說道:「左丞相言之有理。南陣上有個武狀元,他前日高聲說道:『我天兵西下,既不取你的城池,又不奪你的世界,不過是要你一張通關牒文,問你傳國玉璽。果有玉璽,獻將出來;如無玉璽,獻上通關牒文,萬事皆休。』這武狀元已自明白說了,何必執迷不悟,搬弄干戈,糜爛小民,坐空國計。況兼我國所恃者,刺儀王父子兵而已,今日他父子俱喪于南兵之手,料這一女將焉能成其大事?堂堂天朝,雄兵百萬,戰將千員,豈下於一女子?伏乞我王詳察。」

  總兵官占的裡又奏道:「左右丞相言之俱有大理。小臣職掌巡哨,甚曉得南兵的厲害,不但是雄兵百萬、戰將千員,只這一個天師,呼風喚雨,役鬼驅神,也是十分厲害。還有一個國師,懷揣日月,袖囤乾坤,更加佛法廣大無邊。若是女將軍不肯罷兵,明日禍來非小,伏乞我王詳察。」番王聽知這一堂和解,心上也不願興兵。只是姜金定心懷父兄之恨,要假公濟私,奏說道:「這都是些賣國之臣,違誤我王大事。」番王道:「怎叫做是個賣國之臣?」姜金定說道:「我王國土,受之祖宗,傳之萬世,本是西番國土的班頭,西番國王的領袖。今日若寫了降書降表,不免拜南朝為君,我王為臣。君令臣共,他叫我王過東,我王不得往西;叫我王過北,我王不得往南。萬一遷移我王到南朝而去,我王不得不去,那時節淩辱由他,殺斬由他。若依諸臣之見,是把我王萬乘之尊,賣與南朝去了,我王下同韋布之賤。這不都是個賣國之臣!」

  道猶未了,只見三太子自外而入,聽知道要寫降書降表,就放聲大哭起來。番王道:「我兒何事這等悲傷?」三太子道:「父王何故把個金甌玉碗,輕付於人?這社稷江山,終不然是一日掙得的。」番王道:「非幹我事,左丞相說道該降,右丞相說道該降,又有占總兵說道南兵厲害。」三太子罵道:「這些賣國的狗奴,豈不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你們受我們的爵,享我們的祿,賣我們的國,誤我們的事,是何道理?伏乞父王先斬此賣國之賊,容孩兒出馬,若不取勝,誓不回朝!」姜金定奏道:「三太子言之有理。但只一件來,臣還有一妙計,不消三太子親自出征。」番王道:「有何妙計,不消三太子出征?」姜金定道:「臣有一個師父,道號羊角道德真君。」番王道:「怎麼叫做個羊角道德真君?」

  姜金定奏道:「這個師父沒有爹,沒有娘,原是一塊石頭。天地未分之先,頑然為石。後來盤古分天分地,這塊石也自發聖,喀篥一聲響,中間爆出一個人來。這個人出來時,頭上卻有一雙羊角,那時節不曾有書契,不曾有姓名,人人叫他做個羊角真君。羊角真君生在這個石頭裡面,長在這個石頭裡面,饑餐這個石頭上的皮,渴飲這個石頭上的水。年深日久,道行精微,德超三界。傳至唐虞、夏、商、周,有了文字,有了書契,人人叫他做個羊角道德真君。那塊石頭有靈有神,能大能小,羊角道德真君帶在身上。做個寶貝。昨日小臣借他的來,囤住了武狀元唐英便是。」番王道:「他這如今在哪裡?」姜金定道:「他這今在西上五百里之外,有一座高山,其山有一所深洞,是他在這個洞裡修真養性。人人就叫這個山羊角山,叫這個洞羊角洞。有詩為證:

  羊角棱層靈秀開,西山積翠起仙台。
  入關足躡煙霞起,倚闕手招鸞鶴來。
  怪石摩空撐砥柱,飛泉瀉澗走風雷。
  幾能道德真君侶,一嘯臨凡未忍回。」

  番王道:「只消他一個石囤,也自有八分贏手了。」姜金定道:「俺師父回天補日,吸霧吞雲,慣使天曹飛劍,百步之內取人首級,如盤中取果,手到功成。騎一隻八叉神鹿,上天下地,無所不能。還有一個水火花籃兒,中間有許多的寶貝,善可梟人首級,任是甚麼天兵也不能親近,豈止一個石囤而已!」番王道:「似此說來,卻是個超凡入聖,有德有行的。」姜金定說道:「他號為道德真君,名下無虛。有詩為證:

  羊角住羊山,瘠瘦如角立。
  一鹿駕長風,世網安能縶。
  朝隨白雲出,暮采紫芝入。
  道靈未去來,德氣自呼吸。
  月明響環佩,時有飛仙集。
  我欲從之遊,共飲華池汁。」

  番王道:「怎麼得他下山來?」姜金定道:「須得我王草詔一道,小臣不憚劬勞,連夜捧詔上山去請他來,上扶我王錦繡江山,下救萬民塗炭之苦。」番王准奏,實時草詔一道,付與姜金定。

  姜金定接了詔書,擲下三尺紅羅,一朵紅雲望空而起。須臾之頃,就到了羊角山。姜金定落下雲去,收了紅羅,牽了戰馬,手持信香,口稱祖師大號,來到羊角洞口。只見一個把門的小道童兒,早已認得是個姜金定,迎著說道:「姜道兄,你又來了。」姜金定說道:「是俺又來看一看哩。」小道童說道:「前日老爺傳了你五囤三出的本領,駕得起千百丈的騰雲,你今日又上山來,有何貴幹?」姜金定道:「有事求教師父,望師弟為我通報一聲。你說道日前學藝的姜金定,在此面見祖師。」

  小道童實時傳到洞門裡,羊角道德真君叫來相見。見了姜金定,真君道:「我前已傳授了一干道術與你,因你是個女流之輩,不便久留。你今日又來見我,有何事故?」姜金定跪著稟道:「前日多蒙老爺賜弟子一班本領,保我金蓮寶象國為上邦。誰想強中更有強中手,遇著強梁沒奈何!」真君道:「有個甚麼強梁的遇著?」姜金定道:「是南膳部洲大明國朱皇帝駕下,差出一個道士,名喚天師,差出一個和尚,名喚國師。率領些甚麼寶船,帶了些甚麼兵將,來到弟子金蓮寶象國,把弟子一個父親、兩個哥哥,俱送了殘生性命。弟子傳授法術之時,只指望扶持我國國王為上邦,哪曉得自家的父兄俱不能保。」真君道:「你好拿出你的五囤三出千丈騰雲的本領來。」姜金定說道:「是我拿出五囤三出的本領來,卻都被那個天師破了。故此俺國王修下了一封詔書,多多拜上祖師老爺,萬望老祖下山走一走,一來扶持俺國王的錦繡江山,二來救拔俺弟子的一家性命。」真君道:「我既超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怎麼又來管你凡間甚麼閑爭閑鬧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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