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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莫坡寺瘸師入佛肚 任吳張夢授永兒法(1)


  詩曰:
  淳于夢入南柯去,莊周蝴蝶亦相知;
  世上萬般皆是夢,得失榮枯在一時。

  當卜瘸師見任、吳、張三人趕來,急急便走,緊趕緊走,慢趕慢走,不趕不走。三人只是趕不上。張屠道:「且看他下落,卻和他理會不妨。」

  三人離了京師,行了一二十裡,趕到一個去處,叫做蛟虯莫坡,那條路真個冷靜,有一座寺叫做莫坡寺,只見瘸師逕走人莫坡寺裡去了。張屠道:「好了!他走了死路了,看他那裡去?我們如今三路去趕!」

  任遷道:「說得是!」

  吳三郎從中間去趕,張屠從左廊入去趕,任遷從右廊入去趕。

  瘸師見三人分三路來趕,逕奔上佛殿,扒上供桌,踏著佛手,扒上佛肩,雙手捧著佛頭。三人齊趕上佛殿,看著瘸師道:「你好好地下來,你若不下來,我們自上佛身拖你下來!」

  瘸師道:「苦也!佛救我則個!」

  只見瘸師把佛頭只一額,那佛頭骨碌碌滾將下來,瘸師便將身早鑽入佛肚子裡去了,張屠道:「卻不作怪!佛肚裡沒有路,你鑽入去則甚?終不成罷了?」

  張屠扒上供桌,踏著佛手,盤上佛肩,雙手攀著佛腔子,望一望,裡面黑暗暗地,只見佛腔子中伸出一隻手來,把張屠匹角兒揪住,張屠倒跌入佛肚裡去了。吳三郎、任遷叫聲:「苦!」

  不知高低,兩個計較道:「怎地好?」

  任遷道:「不妨事,我且上去看一看,便知分曉。」

  吳三郎道:「小大一哥,放仔細些,休要也人丟了!」

  任遷道:「我不比張一郎。」

  實時扒上供桌,踏著佛手,盤在佛肩上,扳看佛腔子望裡面對,只見黑暗暗地,叫道:「張一郎!你在那裡?」

  叫時不應,只見一隻手伸出來,一把揪住任遷,任遷吃了一驚,連聲叫道:「親爹爹!活爹爹!可憐見饒了我,再也不敢來趕你了!我特來問你,要炊餅,要饅頭,沙餡?我便送將來與你吃!」

  只見任遷頭朝下,腳朝上,倒撞入佛肚裡去了。吳三郎看了道:「苦呀!苦呀!他兩個都跌入佛肚裡去,我卻如何獨自歸去得?」

  欲待上去望一望看,只怕也跌了入去。欲待自要回去,這兩個性命如何,沒做道理處,只得上去望一望。扒上供桌,手腳酥麻,抖做一堆,不敢上去,尋思了半晌,沒奈何,只得踏著佛手,攀著佛腔子,欲待望一望,又怕跌了入去。欲進不得,欲退不得。吳三郎自思量道:「好沒運智!只消得去尋些硬的物事來,打破了佛肚皮,便救得他兩個出來。」

  正待要下供桌,卻似有個人在背後攔腰抱住了,只一攛,把吳三郎也跌入佛肚子裡去了,一腳踏著任遷的頭。任遷叫道:「踏了我也!」

  吳三郎道:「你是兀誰?」

  任遷應道:「我是任遷!」

  吳三郎道:「張一郎在那裡?」

  只見張琪應道:「在這裡!」

  任遷道:「吳三郎!你如何也在這裡來了?」

  吳三郎道:「我上佛腔子來望你們一望,卻似一個人把我攛入佛肚裡來。」

  任遷道:「我也似一個人伸只手匹角兒揪我入來。」

  張屠道:「我也是如此。這揪我們的必然是瘸師,他也耍得我們好了。四下裡摸看,若摸得他見時,我們且不要打他,只交他扶我們三個出佛肚去。他若不肯扶我們出去時,不得不打他了。」

  當時三個四下裡去摸,卻不見瘸師。任遷道:「元來佛肚裡這等寬大,我們行得一步是一步。」

  張屠道:「黑了如何行得?」

  任遷道:「我扶著你了行。」

  吳三郎道:「我也隨著你行。」

  迤邐行了半裡來路,張屠道:「卻不作怪!莫坡寺殿裡能有得多少大?佛肚裡到行了許多路!」

  正說之間,忽見前面一點明亮。吳三郎道:「這裡元來有路!」

  又行幾步看時,見一座石門參差,門縫裡射出一路亮來,張屠向前用手推開石門,佇目定睛只一看,叫聲:「好!」

  不知高低,但見:

  物外風光,奇花爛漫。燕子雙雙,百步畫橋,綠水回還。

  張屠道:「這裡景致非凡!」

  吳三郎道,「誰知莫坡寺佛肚裡有此景致!」

  任遷道:「又無人煙,何路可歸?」

  張屠道:「不妨,既有路,必有人煙,我們且行。」

  又行了二二裡路,見一所莊院。但見:

  滿園花灼灼,籬畔竹青青。冷冷溪水碧澄澄,瑩瑩照人寒濟濟。茅齋寂靜,銜泥燕子趁風飛;院宇蕭疏,弄舌流鶯穿日暖。黃頭稚子跨牛歸,獨唱山歌;黑體村夫耕種罷,單聞村曲。贏贏瘦犬,隔籬邊大吠行人;寂寂孤禽,嗟古木聲催過客。

  張屠道:「待我叫這個莊院。」

  當時張屠來叫道:「我們是過往客人,迷蹤失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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