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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八角井卜吉遇聖姑姑 獻金鼎刺配卜吉密州(1)


  詩曰:
  日前積惡在心懷,妄言天地降非災。
  從前作過虧心事,至今興沒一齊來。

  眾人絞上竹籮來,齊發聲喊,看那水手時,當初下去紅紅白白的一個人,如今絞上來看時,一個臉便如蠟皮也似黃的,手腳卻板僵,死在籮裡了,委官叫抬在一邊,一面叫水手老小扛回家去殯殮,不在話下。委官道:「終不成只一個下去了不得公事便罷了?再別差一個水手下去!」

  眾水手齊告道:「郎中在上!眾人家中都有老小,适才見樣了麼!著甚來由捉性命打水撇兒?斷然不敢下去。若是郎中定要小人等下去,情願押到知州面前吃打,也在岸上死。實是下去不得!」

  委官道:「這也怪不得你們,卻是如何得這婦人的屍首上來?你一干人都在此押著卜吉,等我去稟覆知州。」

  委官上了轎,一直到州門前下了轎,逕到廳上,把上件事對那知州說了一遍,知州也沒做道理處。委官道:「地方人等都說刁通判府中自來不乾淨,今日又死了一個水手,誰人再敢下去?只是打撈不得那婦人的屍首起來,如何斷得卜吉的公事?不若只做卜吉著,交卜吉下去打撈,便下井死了,也可償命。」

  知州道:「也說得是,你自去處分。」

  委官辭了知州再到井邊,押過卜吉來,委官道:「是你趕婦人下井,你自下去打撈屍首起來,我稟過知州做主,出豁你的罪。」

  卜吉道:「小人情願下去,只要一把短刀防身。」

  眾人道:「說得是!」

  隨即除了枷,去了木杻,與他一把短刀,押那卜吉在籮裡坐了,放下轆轤許多時不見到底,眾人發起喊來道:「以前的水手下去時,只二十來丈索子便鈴響,這番索子在轆轤上看看放盡,卻不作怪?放許多長索兀自未能勾到底!」

  正說未了,轆轤不轉,鈴也不響。

  且不說井上眾人,卻說卜吉到井底下抬起頭來看時,見井口一點明亮。外面打一摸時,卻沒有水;把腳來踏時,是實落地。一面摸,一面行,約莫行了一二裡路,見那明處,摸時卻有兩扇洞門,隨手推開,閃身 入去看時,依然再見天日。卜吉道:「這裡是那裡?」

  提著刀正行之間,見一隻大蟲伏在當路。卜吉道:「傷人的想是這只大蟲,譬如你吃了我,我左右是死!」

  大跨步向前,舀著大蟲便剁,喝聲:「著!」

  一聲響亮,只見火光迸散,震得一隻手木麻了半晌:仔細看時,卻是一隻石虎。卜吉道:「裡面必然到有去處。」

  又行幾步,只見兩邊松桐,中間一條行路,都是鵝卵石砌嵌的。卜吉道:「既是有路,前面必有個去處。」

  仗著刀,入那松徑裡行了一二百步,閃出個去處,唬得卜吉不敢近前。定睛看時,但見:

  金釘朱戶,碧瓦雕簷。飛龍盤柱戲明珠,雙鳳幃屏鳴曉日,紅泥牆壁,紛紛禦柳間宮花;翠靄樓臺,淡淡祥光籠瑞影。窗橫龜背,香風冉冉透黃紗;簾巷蝦須,皓月團團懸紫綺。若非天上神仙府,定是人間帝主家。

  卜吉道:「這是甚麼去處,卻關著門,敢是神仙洞府?」

  欲推門又不敢,欲待回去:「又無些表正,終不成只說見只石虎來,知州如何肯信我?」

  正躊躇之間,只見呀地門開,走出一個青衣女童來。女童叫道:「卜吉!姑姑等你多時了!」

  卜吉聽得說「姑姑等你多時」,「卻是甚麼姑姑?如何知我名姓?卻又等我做甚的?」

  卜吉只得隨女童到一個去處,見一所殿宇,殿上立著兩個仙童,一個青衣女童;當中交椅上坐著一個婆婆。卜吉偷眼看時,但見那婆婆:

  蒼形古貌,鶴髮童顏。眼昏似秋月籠煙,眉白如曉霜映日。繡衣玉帶,依稀紫府元君,鳳髻龍簪,彷佛西池王母。正大仙容描不就,威嚴形象畫難成。

  卜吉想道:「必是個神仙洞府,我必是有緣到得這裡。」

  向前便拜道:「告真仙!客人卜吉謹參拜!」

  拜了四拜。姑姑道:「我這裡非凡,你福緣有分,得到此間,必是有功行之人,請上階賜坐。」

  卜吉再三不肯坐,姑姑道:「你是有緣之人,請坐不妨!」

  卜吉方敢坐了。姑姑叫點茶來,女童將茶來,茶罷,姑姑道:「你來此間非同容易,因何至此?」

  卜吉道:「告姑姑!小客販皂角去東京賣了,推著空車子回來。路上見一個婦人坐在樹下,道:『我要去鄭州投奔爹娘,腳疼了行不得。』許我三兩銀子,載他到東門裡刁通判宅前,婦人道:『這是我家了。』下車子推開門走入去,跳在井裡。因此地方捉了我,解送官司。差人下井打撈,又死了一個水手。知州只得令小人下來,見井底有路無水,信步走到這裡。」

  姑姑道:「你下井來曾見甚的?」

  卜吉道:「見一隻石虎。」

  姑姑道:「此物成器多年,壞人不少,凡人到此,見此虎必被他吃了,你倒剁了他一刀,你後來必然發跡。卜吉,我且交你看個人!」

  看著青衣女童道:「叫他出來!」

  女童人去不多時,只見走出那個跳在井裡的婦人來,看著卜吉道個萬福,道:「客長昨日甚是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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