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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回 嫦娥白日返瑤台 師相黃冠歸玉局(2)


  軍師心下了然,是帝師指示夙生,須急流勇退之意。但算知星程途,即使日行三百里,也不得到帝師所在。此詩是先發的了。隨傳來人問:「已破北平城否?」應道:「那日燕國遣使請盟,帝師不許,限在三日內拔城。即于次日,在劉元帥營中發出令旨,令飛送到軍前的。」

  軍師發放來使,隨布蓍草筮得一卦,乃「天火,同人」,大笑道:「火炎於天,帝師已經上升。卦名『同人』,是有諸弟子隨之。《彖辭》『同人於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貞』當應在我。天彭、灌口,皆在蜀中,此正『利涉大川』。第『同人』難得,則如之何?沈珂是舊弟子,彼有老親,不可使之出家。唯大將劉超至今不娶,心極向道,但不在弟子之列。」即遣使召至,先將帝師律詩與他看過,然後將所卜之封與歸蜀之意細說一意。劉超道:「是耶!軍師在南陽臥龍岡夢與諸葛武侯談心,言有生在同鄉、歸亦同鄉之語,今已驗矣。」軍師瞿然道:「我竟尚未想到,豈非一定之數乎?」劉超又說:「小將自蒙聶劍師救命,恨生男子之身,不敢皈依女由師。洎承軍師垂睞,又忝在部伍之列,亦不敢托於門牆以幹軍令。今日願從軍師入山,成吾素志。」軍師大喜道:「召汝即是此意,但非某所敢啟齒。『同人』一卦,端的不虛。自後宜以師弟相呼也。我向制有道家衣冠,便可帶去。」隨傳令箭,說軍師要微行察閱江道:「著棹小快船一隻,止用水手四名。頃刻已備。

  呂軍師與劉超向闕拜辭,悄然下了小舟。鐘聲初動,缺月方升。乘著一江霧氣,竟溯江陵,由三峽而上,易了道裝。至於錦江,舍舟從陸路。經諸葛武侯祠廟,師弟二人進去瞻拜一回。迤邐到了灌口山,再尋著天彭闕,然後探訪玉局,在萬山之中往來有半月。一日到個去處,陡見千峰迭翠,萬木飛泉,回抱著個洞天,有《小重山》一闋為證:

  翠壁垂蘿掛夕陽。一灣清石間過,韻鏘鏘。幽禽聲似喚人行。秋風轉,拂面是天香。玉洞此中藏。千春松掩映,更筥筈。絕無人到啟山房。端詳處,驚吠有仙龍。

  看那峭壁上,橫題著四個大字,曰「玉局洞天」。其下翠岩分處,有兩扇小白石門掩著。呂師貞顧劉超道:「此間是矣,汝為我敲門。」劉超敲至數下,一小道者啟門而出,將他師弟兩人仔細一認,忽失聲道:「師父,師兄,直到如今才回來麼?」

  師貞一面步入,應道:「幾乎忘了。」洞內豁然大開,絕非人世境界,石樑流水,曲房回榭,皆自天然生就,亦間有人工構出者。琪花瑤草,點綴于石台之隅;白鶴玄猿,鳴嘯于松林之妙。有《阮郎歸》小令為證:

  洞天深鎖碧瑤枝,秋風葉不飛。彩霞掩冉數峰西,畫屏天半低。猿一嘯,鶴雙啼,石泉流翠微。參差曲徑往來迷,阮郎何處歸?

  小道者引至一幽軒,推開小牖,道:「師父請看。」師貞見石榻棕單上坐著個羽士,與自己一般面貌,爽然悟道:「來世不知今世事,開門原是閉門人。」隨問:「坐在此幾年了?」小道者說:「師父說是神游訪道,歷經五十四年矣。這位劉師兄因念師父,出山來尋,亦已四十多年矣。」師貞問怎麼知他姓劉,小道者笑道:「他姓劉,道號醉石。師父姓呂,道號一真羽士。弟子怎得忘記?」師貞又問:「汝姓什麼?」小道者又笑道:「弟子姓韓,道號漱石。師父倒忘了哩!」師貞謝道:「非是我忘,我與汝師兄已經輪回一次,做了多少事業,正不知怎樣去投胎,仍是合著本姓。你是一世,我二人是兩世了;汝今尚是童顏,我已作蒼髯老夫。豈不可歎!」又顧謂劉超:「我與汝前生原是師弟,一到人間,各不相識。今日夙緣有在,幸得同歸舊路,再勿複念往事了。」師弟三人不勝欣喜。志心修煉百有餘年,各上升大羅天雲。

  余按異類,往往有成精而至於通靈變化者。所謂神仙,亦人之精也。以物之無知,尚能吸天地之靈氣以運用,而況於人乎?或謂是固然矣,第凡夫肌骨重於泰山,故成仙者多由屍解,何唐月君肉體而能上升耶?曰:古有之,旌陽真君是也。夫所謂屍解,乃身外之身總由一氣凝聚孕育所成,有形而無質。至若肉身成聖,則後天之氣皆化為先天一炁,其肌骨則堅如金而輕若絮。唐詩有雲:「安知仙骨變黃芽」,此之謂與?考真君為吳猛弟子,而猛之成仙,返在旌陽拔宅飛升之後,又將百年,究亦止于屍解。此蓋根器大有懸殊,非修持之所能庶幾者,又何疑月君肉身之上瑤台也哉?噫!玄機不可盡泄。且看下文結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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