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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高郵州夫婦再爭雄 廣陵城兄弟初交戰(1)


  高軍師看時,是一位魁梧丈夫與一個層弱書生執手而哭,趨至階下,早有景僉都立起相迎,也不及扣問,先引至軍師面前,說:「此即練都禦史之公子,首為內應者。」咸甯隨起身施禮遜坐。霜飛揮淚道:「某托餘威,同莊都司殺了劉傑一家,便去斬奪西門。紀遊擊那廝從後追來,說:『我也降順了。』莊兄誤信,不提防被他一槍刺死;我亟走脫。到都司署中看時,可恨這紀賊,也將一家殺盡。」指著那個十四、五歲的書生道:「這是楊太守的公子,名禮立,藏在壁櫥內,不曾遭罹賊手。」

  說罷,又哭不已。咸寧道:「大仇已報,大志已成,死者是數,不用悲哀。可速找尋屍首,以禮安葬,奏聞獎諡可也。」瞿雕兒前稟道:「小將適拿一賊,莫不是這廝?」隨令軍士押將上來。霜飛一見大怒,說:「正是此賊!他當日訐告程長史,害了他一家;今日又殺了莊都司一門,萬剮猶為不足。」咸寧遂令取盆炭火,將紀綱從腿上割起,割一片,炙一片,以喂犬豕。頃刻間,只剩一顆腦袋,並血瀝瀝的心肝,交與練公子去祭奠。

  又命雕兒:「搜拿全家,盡行腰斬!」。

  時諸將活拿的,如:兵備道陳被,素為燕邪腹心,謀害忠臣魏冕、鄒瑾的;又知府陳琮,是陳瑄之弟;同知芮美,系芮善之兄;知縣方峨,系方賓之侄,有個雅號,叫做「方餓虎」;個個是貪殘害民的賊。一齊縛至丹墀,莫不叩首願降。咸寧大笑道:「汝等父兄,現作逆臣,竟不慮及赤族,何異梟獍豺狼!」立命駢斬於市。觀者皆臠取其肉以去,人心大悅。

  惟張翼一賊,搜尋不獲。方震稟道:「尚有逆賊李訊,被童俊下在死牢,亦應明正典刑。」軍師令提出勘問時,泣訴道:「犯弁願死,但與奸賊張翼不共戴天。向有某兵之妻,與這賊奸通,必定藏匿在那邊。求拿來一齊受刑,死亦感德。」軍師即命押李訊去搜尋,果在床底下擒出。咸寧更不鞫問,笑謂僉都道:「此二賊可謂但願同日死,不願同日生也。」諸將佐莫不失笑。二人相對受戮,與前五賊首級,共揭於轅門。高軍師隨署練霜飛為淮南道,方震為知府,何典以知府銜暫授同知,楊禮立補國學生,崇南極、盛異均以副將銜分鎮淮南北,並略定各屬州縣。

  忽報有三個書生,齎徐州知州倫牧降書,來報帥府。軍師召見,詢其始末。為首是蕭縣殉節典史黃謙之弟,名恭;次是沛縣殉難主簿唐自清之子,名嶽;又次是都揮使王顯之子,名幹。王顯防守沛縣時,已經附燕,得升今職。伊子素知大義,力勸歸正。倫牧為燕王所授之官,蕭、沛皆其屬邑。因黃恭、唐嶽來尋遺骨,時正奉部搜拿殉難家口,倫牧憫之,遂潛留於署內,所以今日約會而來。軍師道:「我正要先討徐州以下維揚。今爾三人同心,一能幹父之蠱,一能報友之義,均為可嘉。倫牧、王顯並仍舊職、黃恭、唐岳皆隨營聽用。」又查點降卒,共得精壯一萬三千餘名,分防各屬汛地。

  經營已定,下令教場點將,與景開府、練巡道等同至演武廳。方才坐定,只見公孫大娘、范飛娘、滿釋奴三匹駿馬直馳至廳前。高軍師等疾忙起迎,遜之上座。公孫大娘道:「我三人坐在東首。」於是咸寧等總在西首側坐。咸寧問:「仙師降臨,定有帝師令旨。」公孫大娘道:「因滿將軍要報仇,所以命我等來充前部。」咸寧道:「此某之幸也。」便請點兵。滿釋奴遂點了鐵騎三百,分作三軍,當晚就行。公孫大娘作起道法,片刻已到高郵。時童俊在城外二十餘裡,先紮下三座大寨。公孫大娘隨屯駐了軍馬,即令飛騎速報軍師:明午當拔州城,大兵如期而來,不可刻遲。崇南極笑道:「怎得這樣快?」僉都道:「長兄毋輕言。帝師駕下女將,多系劍仙,有龍虎風雲之妙。」

  南極與盛異齊聲道:「向亦聞得,求挈我二人去一觀。」景僉都遂留下彭岑、盧龍防守淮城,與崇南極、盛異等,率兵先行。高軍師亦領鐵騎三千,與眾將接聯並進。

  平明辰刻已到,早見兩陣對圓,范飛娘舞動雙刀,如千行掣電,大罵:「番逆賊火耳灰者,可速來祭寶劍!」火耳灰者見是個俊俏佳人,又叫他名字,便喜道:「咱也是婦人女子知名的,且拿來做個好老婆。」便應聲而出。笑容可掬道:「我與汝有五百年前之好,今日相逢,小將安肯下手,自然讓你。」飛娘大怒,兩把刀直上直下的砍去;火耳灰者只是招架。滿釋奴出其不意,探兩三個鐵彈在手,縱馬出陣,大喝:「逆奴看彈!」

  火耳灰者聽一「彈」字,心中暗自吃驚,早已打中額角,幸虧一半打在盔上,未曾大傷。眼睜著是老婆打的,才罵得一句「潑賤人」,不防又是一彈,亟躲時,打著脖子。便舍卻飛娘,來奔釋奴。范飛娘就緊追火耳灰者。離著不過丈許,上官猛心頭火起,挺槍躍馬,也奔飛娘背後,大罵:「怪妖婢子,不怕我的鋼槍麼?」飛娘亟掣身時,早有雷一震大吼一聲,輪動開山大斧,出陣助戰。上官猛只得去迎敵。

  飛娘與釋奴,遂雙迸火耳灰者,因負著脖子、額角傷痛,抵敵不住,又無顏跑回本陣,撥馬向刺斜裡落荒而走。兩員女將,縱馬追去有十餘裡。火耳灰者回頭看是范飛娘先到,霍地勒回馬,大喝一聲,渾鐵槊劈頭打下。飛娘馬正攛過,疾忙鐙裡藏身,被他中了馬右胯,負疼而倒。飛娘便一躍而起,揮劍砍人。滿釋奴已到,正與火耳灰者兩馬相交。那番將亟招架得釋奴的刀,左臂上早著了范飛娘的寶劍,削斷半截,翻身落馬;又複一刀,砍去右臂。飛娘道:「滿將軍留其性命。我們送他回營,羞辱這班逆賊。」滿釋奴提起看時,尚是活的,遂將來綁在飛娘受傷的馬上。飛娘卻騎了火耳灰者的戰馬,趕將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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