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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航海梯山八蠻競貢 談天說地諸子爭鋒(3)


  時大宗伯梁良玉、少宗伯盧敏政得了軍師移文,大開筵宴,並請兩位軍師及劉、仝二人。有頃,眾蠻使等皆到了。大西洋坐了首席,次即日本、琉球、交趾,以次坐定。承值衙門戲子送上折本,做了些雜劇,都是打趣著蠻王的,軍師謂宗伯曰:「此非大邦體統。」命另換腳色,又演了幾出。蠻使等嘗著天廚肴饌,不肯放下箸來,直吃得醉飽方休。

  撤了大羹,換席再飲間,通事人傳稟道:「小邦有能通漢語者,要求賜教,特請鈞裁。」軍師道:「甚妙!與其樂部喧闐,莫若風流雅話。」一蠻使遂先開言道:「請問陰與陽二者孰重?」

  軍師微哂,應道:「陰為重。太上立德曰『陰德』,功曰『陰功』,符曰『陰符』,不聞以陽為名也。老氏雲:『有名萬物之母。』是以西王、玄女皆得為道家之祖。顯明若此,不知何疑而問?」

  蠻使道:「幹為陽,坤為陰,幹尊而坤卑,何也?」仝然厲聲曰:「幹為辛金,辛金陰也;坤為戊土,戊土陽也。爾等西洋人頗知歷數之學,何昧昧若是!」又一使發言道:「然則日屬陽耶?月屬陽耶?抑月屬陰耶?日屬陰耶?」仝然曰:「日為火精,故曰陽;月為水精,故曰陰。水能克火,自是陰為重也。」

  那使又辯道:「尚有說焉。何以帝王比於日,後妃比於月耶?」

  高軍師道:「甚哉尊論之不達也!《左傳》:『衰為冬日,盾為夏日。』《尚書》:『卿士惟月。』則日月皆比之於臣工了安在其可分輕重?不指其正體,而舉其比義,則方寸之木,可使高於岑樓矣。」又一蠻使抗言道:「由此言之,天亦尊於地乎?《易經》雲『天尊地卑』,則又何說?」軍師大笑道:「是舉目而不自睹其睫者也。天道高而下降,地道卑而上行。卑者返上,高者返下。君亦何能知此?且天地至矣,大矣,而包乎天地者,則是水也。水乃陰也,是故陰為重。」二蠻使皆語塞。

  下座又一使,故為怡怡而言曰:「帝師為女金仙,諸大人之以陰為重,自不必辯。但目今中國無王,何以撫禦萬方?」

  劉璟曰:「無王而有王,有王而無王,非汝輩所能知。夫年號存,則帝雖亡而亦存;年號亡,則帝雖存而亦亡。唐昭宗已亡,而年號存于朱耶?則唐統為猶存。何況吾君四海為家,人莫不知行在耶?又一使曰:「若說到有王,而更有帝師,則礙于二王,其若之何?」高咸寧道:「聖駕一日複位,則為帝者帝,為師者師;若聖駕未複,則帝師雖行帝事,而非丈夫身,不礙乎其為帝。此天之所以降我帝師也。」又一使卒然而問道:「帝師飛劍,一斬千人,可取叛賊之頭於掌上,何須遣兵發將,歷年戰爭,茶毒生靈呢?」仝然大笑道:「上帝雷霆,從空而擊,凡九州島之外,八荒之內,無乎不震;易不盡逆賊而誅之,而必煩帝師下界以主劫數哉?此中天道,非汝等可得而聞也。」

  梁良玉道:「我向知寧、紹兩處奸狡之輩,流人西洋者頗多,不諳道理,而強作解事。今日之舉,是其本來面目。就把蠻邦之醜,一旦獻盡。」盧敏政接口道:「可謂洞見萬里。蠻人雖蠻,良心未泯。獨有此輩,以夏而變於夷,廉恥道盡,乃猶嘵嘵弄舌耶!」那幾個發難的,聽見一口道著,置身無地;幸真正蠻使不解漢話,倒還覺得坦然。遂皆起身辭謝。

  越日再宴,以至三宴,均無話說。軍師乃令姚襄護送出登州海口,約同文武諸臣赴闕繳旨。

  月君禦殿,軍師奏道:「燕國遣三人直出海洋,追求建文帝蹤跡,被日本拿獲一名太監鄭和,前日已經密解於臣衙門。彼蠻使畏燕如虎,所以不敢明奏。」月君道:「此天子之福也!殺之不足以辱司寇。可鼻其鼻,割其兩耳,解至交界地方,交與彼處,以辱燕賊。」軍師又奏:「目今帝師威靈赫濯,正宜簡使人燕,議令退位;彼若不遵,然後興師。先禮而後兵,則士氣百倍。」月君諭道:「卿等議正副二使來,俟孤家裁奪。」史彬奏道:「臣奉帝旨在家候駕,恐不日來臨,今且先歸,再當朝闕。」月君道:「卿為帝傳命,宜拜黃門尚書之職,姑候差使入燕議定如何,然後歸南,庶可覆旨。卿須受職。」史彬叩首遵命。早見他濟濟臣工,對八蠻之使,抒神出鬼沒的奇談;更有誰英英豐彩,抗萬乘之尊,顯動地驚天的雄辯。要看下回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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