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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衛指揮月明動寨 呂軍師雪夜屠城(2)


  張信握著衛青手道:「將軍此功不校」衛青道:「仗朝廷洪福,元戎虎威,小將何功之有。今者正有商議。」遂同到帥府。

  將次天明,忽而彤雲密佈,紛紛下起雪來。張信即命設酒在蓬萊閣賞雪,便與衛將軍把盞,又請了滿城文武官員都到閣上,那雪越下得大了,有詩為證:

  碧空慘淡寒雲凍,幾陣嚴風吹不動。
  甲兵凜凜殺氣生,六花偏向旌旗弄。
  將軍閣上玳筵開,重簾乍卷望蓬萊。
  三島送將琪樹月,六鼇湧出玉樓臺。
  仙人羽衣飄飄起,皓鶴飛騰素鸞舞。
  一聲鐵笛壓空來,水宮忽動龍孫怒。
  掀起波濤似雪山,玉龍鼓鬣滿山間。
  滕六郎君騎海馬,飄如白練逍遙者。
  忽驚壯士酣舞劍,衝破寒威如激電。

  那知道喧喧鵝鸛亂軍聲,李愬雄師襲蔡城張信與文武各官,行酒數巡之後,命卷起重簾,四周一望,但見樓臺城郭,都是鏤晶琢玉的一般。平沙之上,紛紛滾滾,無異梅花亂舞。海面上雪浪翻騰,真個有千百條玉龍爭鬥。閣外的寒林枯木,就是三島的珠樹琪葩,也沒有這樣光輝皎潔,端的好個海天雪景。谷允大呼道:「飲酒寂寞,小將舞劍侑觴何如?」即立起來拽紮好袍袖,掣劍在手,先緩後疾,踴躍盤施,颼颼有聲,不啻萬道霜飛,千行電激。諸將皆喝采,張信亦贊了幾句。獨有衛青嘿然,手斟一大觥奉與張信道:「小將非敢阻興,願且商議軍機。」張信道:「都揮之言甚是。」穀允想,這句話明明嫌著他舞劍,即擲劍厲聲道:「向來原是總戎要守,若依小將,這烏合的草寇,何難一鼓擒下。衛將軍不喜舞劍就罷,誰不知道軍事為重,說這樣燥皮的話!」衛青道:「谷將軍有所不知:昨夜小將去劫寨時,見他聯絡著七個寨柵,有似藥師六花,孔明八陣,擊其前寨,後寨已應,只因兵少未獲全勝。況且假稱建文為名,煽惑人心,正不是草寇作為。」

  穀允不待說完,便嚷道:「不是草寇,到是個真命天子不成?」

  張信便喝道:「毋得妄言!願聞都揮妙策,同心破寇。」衛青道:「登州僻在海隅,青、萊已被賊據,四面全無救援,須得三面夾攻。小將滿家峒之兵襲其背,發膠州衛之兵攻其脅,元戎督率諸將擊其前,克日齊舉,方可奏績。」張信道:「我差官調汝,就是此計。昨報滿家峒已失了,為之奈何?」衛青大驚道:「這是我的汛地,還了得!小將只今就去奪取。」張信道:「如此大雪,天已晚了,軍士也難走,不如白日去的為是。」穀允遂接口道:「衛將軍暫留,看我明日出戰,斬他幾個賊將,然後去複滿家峒寨。只怕這班賊,都站不穩了。」眾文武官皆齊聲挽留,衛青便議:「谷將軍久隨今上用兵,身經百戰,自非戲言。

  殺他一陣,則軍聲大振,小將借此恢復,亦有破竹之易。只要成功以報國家,不爭此一夜。」衛青本意要去,反因穀允口出大言,要看他本事,到就住下。依舊入席飲酒,至更餘各散。

  張信又發下令箭,傳諭各門守城軍士更番巡邏提備,方回帥府。獨自在炕上假寐,打算戰未必勝,孤城難守,要與道告急表章,從海道至京求救,腹內打個草稿,神思昏沉,朦朧睡去。頓聽得號炮三響,吶喊震天,這一驚不小,連忙起來,還道是部下內變,隨傳家將登屋瞰望。時已雪止雲收,一天明月,但見滿城都是裹紅巾的將士。張信著了急,率領數騎沖出帥府,教投衛將軍處。正遇著瞿雕兒,一槍刺下馬來活捉了。劉超揮起大刀,把這幾員家將連人帶馬砍翻,殺人帥府。署內林中柱,方巾闊服,搶將出來,大聲喊說:「我是處館的南方人。」劉超命軍士拿下。卜克已從後門殺向前來,一家大小,不留半個。

  卜克占住帥府,劉超即殺向遊擊穀允衙門去,早有小皂旗將穀允赤條條的綁縛解來了。就找至衛青公館,直至東門,殺進去時,寂無一人。原來衛青回去,又暖酒與將士同飲,尚未睡覺,聽見炮響,就說:「不好了,此李愬襲蔡州之故智也。」如飛上馬,軍土報說城池已破,情知不濟,率領部下數百人,竟出水城,浮海而去。

  那時天已黎明,軍師進城,傳令招降,早見街道上尺餘的雪,都被熱血浸入,凍結成片,竟是下了一天的絳雪,死屍堆棧,哭聲震地。隨到帥府坐下,諸將皆來獻功。凡生擒的賊將,軍師點驗過,釘人死囚牢,候請旨行刑。隨責問眾將:「何得故縱部曲,妄殺良民?」劉超、瞿雕兒躬身稟道:「小將等適已問明,只因張信將城外遷入的百姓都給兵器,充作行伍,他們亂竄逃走,黑夜莫辨,以致盡遭殺戮。若是閉戶在家的,誰敢去問他。」軍師嗟歎了一『回,即命出榜安撫百姓,一面檢點府庫錢糧,散給被殺之家。其合城大小文武官弁,盡在劫中。

  點視各將佐,單不見了朱飛虎。即命四下找尋。

  且住,你道軍馬是怎樣進城的?就是呂軍師在數日前,令軍士各縫布袋出裝沙土,為爬城之具,伐林木來編筏,為渡濠之用,乘著大雪,即從衛青回城之後,挑選猛將勇士,竟來襲城。城上幾個提鈴喝號的,盡都跑了,所以如此神速。那朱飛虎是久慣爬城的,堆棧沙土布袋,離城堵口尚距三尺許,一心要奪頭功,就把撓鉤搭住城堵,奮躍而上。不知雪凍冰滑,撓鉤一脫,翻身跌下,昏暈在雪內。軍士那裡知道,一擁將來,把個有力如虎的身軀,都踹裂了。當下找著死屍,便來回繳將令。軍師灑淚道:「雖拔登州,卻折了虎將!」命厚禮棺殮,又具牲醪祭奠;『軍士莫不感激。

  仝淳風前稟道:「膠州衛負固未服,不才與膠州薑牧是舊識,願奉檄文,前去說他歸命。」軍師大喜。又發令箭二枝,一命董彥杲疾速進兵,攻打膠蚶敵寨;一調賓鴻兵馬,進攻甯海衛。淳風又稟:「小可往說,軍師又命進兵,恐不免酈生之烹,無補於公也。」軍師曰:「此事同而勢異。汝若說下膠州,專等他敗兵回來,不許人城十彼進退勢窮,亦必投降。是一舉兩得,我豈賺汝哉?」淳風方悟軍師妙用,欣然去了。

  那膠州知州姓薑名渭,原是蘇州太守姚善的從弟,從幼在外家撫育,所以改姓。姚善勤王殉難時,,長子襄遊學在兗州,聞了此信,亦即變姓為姜,逃向膠州,認姜渭為父,藏在署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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